“收起来。”顾寿潜冷冷地说了句。

门的同时已急急开禀报。

杜铁匠闻言，喜地声“多谢少爷”，正要跪下去给顾寿潜磕，韩希盈却将手里的那小包银角往顾寿潜怀里重重一，怒：“我是过错事，我半张脸也成了鬼脸，可是顾少爷，我心里还懂颜面为何。我们可以给你打铁换饭吃，但我们不会像那样白白问你讨钱！”

本该火光耀的铁铺，像个晦气的黑，韩希盈从里钻来，走到白昼的亮。

杜铁匠面难，韩希盈沉声：“松江府的刑名讼狱之事，还是黄老爷吗？”

顾寿潜拧眉。

“孙老爷，爹，锻打乙组的正副组长，都死了。”

……

抬见是顾寿潜来了，杜铁匠黯然的目光一亮。

“行了，”顾寿潜打断了韩希盈显哭腔的训斥，又默然片刻，终于开，“有个铁匠铺，松江没人敢寻麻烦。正好这一阵要好手艺的铁匠应急，老杜去挣个工钱吧。”

韩希盈话中落寞悲凉的自戕意味，令顾寿潜在短暂的瞬间里，悯恤之情倏地被燃。

杜铁匠想恼又不敢，愁眉苦脸地蹲下来，偏看向装有铁块的笸箩，瓮声瓮气：“万一那些打行的人，去找雇我的铁铺的麻烦呢？”

华衣公在或胆怯或猎奇的目光中穿行，最后停留在一片狼藉的铁铺前。

(本章完)

又看向杜铁匠，用吩咐的气：“你随我去报官，松江府不是土匪窝。”

“对不住夫的……对不住少爷的好心。少爷要的铁碾和针坯，我们不活计了，这是定钱，还给少爷。”

杜铁匠正蹲在地上，将零碎的铁渣捡到笸箩中。

“对。”

“呵呵，”韩希盈凄淡地苦笑，“当年就是黄老爷审的我，想必他能和少爷一样，一认我，然后知会贵府的缪阿太，知会贵府的挚友郑姑娘，知会我……大和二伯，如此，不几天，整个松江城都会晓得，当年那个韩家三小回来了，比民和还不像样。”

小厮在前领路，顾寿潜来到佘山脚下泗河畔的外来移民混居地。

他的吻带上了温和之意：“你们先收拾收拾家当，明日我给你们送张银票来。杭州是形胜繁华的大码，讲的话你也听得懂，你二人不如去那边开个铺。”

顾寿潜背袖而立，垂眸看了一韩希盈递过来的定银。

“喂，少爷来了。”他殷切地冲后喊。

杜铁匠从旁接茬：“府上这位小哥想必已禀过少爷，砸铺的说，我们救了少爷，就去找少爷讨饭吃，不许自己立营生。他们也是拿钱办事，不稀罕要俺俩的命，但只要炉敢再生起，他们就来砸。俺挑的两个小徒弟，也被吓跑了。”

“站直了，”她又重重地推搡自家男人，“明日你就去城里，找铁铺卖手艺，我从前没去过青浦，那边应无人认得我，我去挨家挨地问，要不要洗衣婆，穷婆。咱们自己挣一笔去杭州的盘缠！”

白的银角，在韩希盈肮脏的手掌里，特别醒目。

站在对面的，是妻的仇人，是一个曾经释放罪恶的旧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一个如今勉力挣一碗稻粱的新人。

“那你就去吴淞码，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