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世上竟有那么些二愣，会将此视作朱棣那个贼的后代的仁义之举，会以为建文血脉和靖难遗孤应该自此泯却恩仇、恩德。

然而火枪兵在竹球堆的墙后发弹药，必定会产生密集的火，燃到杨天生他们所的引线。

但郑益，此番见识了郑海珠的所作所为，着实也不再相信这女是二愣一路脑，当下判断不她言语里几句真几句假，便缓和了神：“姑娘哪里话，郑某自己打仗，更不会瞧不起商人和手艺人。若没有你们，我们师用得趁手的刀枪钩索和火，自何而来？”

郑益的舰队靠近白沙岛时，打旗语，果然得到了明船旗手的立即回应。

郑海珠一瞧他腰间变得特别细的麻绳，就莞尔笑：“瞧你这模样，我就晓得，你们的戏法，也变成了。”

舰队港，郑海珠与福建师官兵坐着柴小船登陆，一上岸，颜思齐就迎了过来。

帐篷里，玛贝尔绘声绘地向郑海珠描述。

“大哥，玛贝尔呢？”郑海珠急促地问。

当真是活该一辈当为的顺民。

冷笑。

还不是郑阁老和缪郡主所说的，乃因为如今龙椅上那个废万历，最初被张居正拿，后来又被诸臣群党拿，在立储之类的事上没有一件顺心的，便翻方孝孺来，告诉那些个文官，你们看看人家当年，对君王多么誓死效忠，堪称万世纯臣的表率。

颜思齐的炮船，以多欺少打垮了荷兰人的两艘留守战舰后，登陆时却难免遇到来自工事后的百余火枪兵的抵抗。

郑益盯着前景象，又回遥望战舰停泊的海面，奇：“颜宣抚船上的火炮，打不到这么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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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郑海珠已捂着嘴，急步避开去。

颜思齐面上湖着烟火黑渍与汗渍，铁制背甲的前后也沾了血污，但他中尽是胜利者的兴奋。

“莫虑莫虑，玛贝尔没有受伤，她很机灵，我们捆绑俘虏时，她才从林里钻来，估计担惊受怕得疲力尽，现下在帐篷里睡着。”

什么表忠祠，什么圣心宽宏！

再屏息细观后，补充：“岸边有两艘白帆洋船，桅杆都没了。其他皆是明船。颜宣抚声势不小呐，带了那么多船来。从我们料罗湾逃走的那两艘大家伙红船，不在澎湖。”

颜思齐晓得她依然会见血就吐，忙吩咐亲兵：“引着郑姑娘去玛贝尔的帐篷里休息。”

澎湖的现状说明，鲁芬的旗舰和另一艘大盖船，要么是与颜思齐再次火后仍不敌明军而溃败，要么是发现澎湖也被明军控制，脆直接逃回达维亚了。

“郑姑娘，那一刻，碉堡前好比了一个大的爆竹，那些打了明人半个月的荷兰坏们，被炸得哇哇叫。”

郑海珠终于彻底松气，又往四周张望，在寻找杨天生和其他扮作华人工的明军。

郑海珠了然。

杨天生也畅快地指着山腰：“对，郑姑娘教的好戏法，原本要折我们颜家军不少人的地方，果然倒成了荷兰人自己给自己掘的坟堆。走，带你瞧瞧去。”

不待颜思齐再开，杨天生已啃着粮，大步星地走到郑海珠面前。

郑海珠想着，回造重型火绳枪，供货给福建师的话，自己要常来厦门调研、询问郑益这些将领的作验，情能攀就攀，便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火厂上，继续聊天近乎。

郑益听他比划到此，已然明白。

缓过劲来的郑海珠，却很快注意到，玛贝尔邻近的帐篷外，怎么坐着一个闭目念经的僧人。

众人来到荷兰人造了一半的碉堡前，但见零星几个尚算完整的大竹篓外，满地破碎的竹片，红的血，焦黑的爆炸痕迹。

杨天生则兴致地与郑益解释：“郑将军，是郑姑娘的主意。她在台湾见我们用竹篓装泥土，堆筑工事，就了个计策。我们上岛后，诓骗荷兰人让我们也这般工事。因本就砍伐竹，我们能在竹篓的泥球中间埋空心竹节，碎石。黑火药怕，我们手里又没有铳，荷兰人就放心地让我们从船上搬火药桶到岛上。玛贝尔哀哭去牵制兵的注意力时，我们藏下一桶火药。小分火药磨碎浸，泡了我们扎衣服的麻绳，晾后作为引线，剩下的火药则倒竹里，以土摁实。竹球本来为了移动便捷，也会编麻绳穿成把手，所以荷兰人不会对引线起疑。”

如此赶了大半日海路，待能遥遥见着澎湖屿北边群岛的廓时，郑益举起望远镜，先脱而：“看不到硝烟，没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