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话，是真心的，不是气话。”

颜思齐默然。

郑海珠叹气，扬起脸，盯着颜思齐：“将军很好，和你一样好，但我们女，并非见到一个很好的男，就要去喜，就要在心里盘算着嫁给他。我们对你们，还可以是敬重，是赞赏，是效彷，是超越，是同舟共济，或者是，当作比亲人还信任的人。”

颜思齐被女说得了。

但她瞥向颜思齐时，却蓦地捕捉到，未来枭雄的底，漾起一丝怅然屈抑之。

颜思齐在那目光里愣怔几息，轻声：“你莫恼，是我不懂女的心思。我没有旁的坏念，只是想晓得，你会对怎样的男动心。”

“我也不知。颜大哥，心没动之前，怎么知它因何而动呢？喜什么样的人，不论男女，总要遇上了，心里才明白，对么？”

仍是个晴朗的夜晚，溶溶月光洒下来，浅浅地敷在树梢、屋、篱笆、院落。

郑海珠站起来，毫无踟蹰：“是的大哥，你该醒醒了。莫要再琢磨我为什么不愿意跟着你去死。我念你当初到如今都对我仗义，也认定你人品敦厚，所以我才没空去想死不死的问题，我只关心，你现在好好地活着呢，我只关心，我能不能竭尽棉薄之力，助你活得更好。”

“颜大哥，就算换一辈，我真的喜上了你，我也不能陪你无谓地去送死吧？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就里火里义无返顾地跟着，我不到。我又不是你的下，我是我。我得先看看，你的判断对不对。若不对，我就得把你拉走，若你犯了脾气不走，我当然要自己走。”

“思齐老弟，你肩上的担，只怕比从山东到广府沿海的那些总兵之责，还重，”刘时说着，慢悠悠地起，“你二人再商议商议织工过来的事，老夫今夜吃得有些多，去海边走走，消消。”

“阿珠，那天在小船上，你说你不想陪我去死，你说那话，是……”

郑海珠只得又坐定在树墩上：“问吧。”

“阿珠，”颜思齐轻喟一声，“我是该醒醒了。”

“阿珠，我有两句话问你。”颜思齐打断。

言罢，招呼来一个锦衣卫，跟上自己了篱笆门。

月下忽地成了二人相对，饶是郑海珠心境素来澄明，想到颜思齐与阿鲲联姻之事毕竟已定，自己总要懂得避嫌，遂也带着结束今日谈话的意思，说：“松江其实和岱山那边，大哥再仔细想想，待我要启程离岛时，一并吩咐我去办。最好能写个手书给唐……”

郑海珠憋着笑，心，这听起来，颜思齐与从前那些和亲公主的排场，像。

……

遇上了才知喜什么样的，这理，他当然领会得。

颜思齐的目光重新聚焦，带了伤之意。

刘时用完晚饭，将颜思齐和郑海珠一喊来，说了些长远的念想，包括利用南岛土人的骁勇，逐步收聚岛上其他各原住民和前朝迁移过来的杂居汉人，浙江岱山那边的基地也要撑住，如此一来，好比替朝廷将东海至南海的域把持住，杀一杀倭国、弗朗基、红夷蠢蠢动的野心。

“你可喜将军？”

直男的执念又来了。

郑海珠见他温和又微微失神，便主动打破沉闷：“你说有两句话要问，第二句呢？”

听她言辞中所推崇的，虽不能算“大难临各自飞”的凉薄行径，却分明与男心中那些生死相依的柔婉情作派，大相径。

因为自己就亲经历过。

郑海珠接住颜思齐嗫嚅不来的下半句话后，在树墩上坐正了，平视着颜思齐。

“颜大哥，你并非朝廷命官，这座岛上论能耐，你也比我们都，所以不台湾土司、娶不娶文阿鲲，全在你之间。但你既然答应了……”

她离开石桌走了几步，想一想，又回来，俯视着颜思齐，开的语调却十分平静。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