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韩希孟，扯开三婶，算是生平一回忤逆长辈，一张粉脸也挨了杨氏几下招呼，才被妹妹韩希莹手相救。

“放！”杨氏歇斯底里，“你以为我是内宅妇人就没见识？要是我表兄有官，上海县那个七品芝麻官儿，他敢拘我兄弟么？他最多只敢发个传票到徽州会馆。我兄弟那样有智谋的人，自然晓得当下就坐船离开！”

此刻，韩希孟见杨氏当着全家老小的面，不但说着挑衅国法的浑话，竟又要扑过来迁怒个半大孩，一时之间，护犊的情绪再次腾腾燃起，挡在郑守宽面前，直斥杨氏：“三婶，你还有没有一起码的是非之心？舅老爷在外杀人，你要在我们韩家杀人吗？”

那天张岱由郑海珠引来拜会韩府，杨氏虽未被请去作陪，事后却是盯着嫂嫂钱氏问来原委的，当时还怪气地讽刺：“唷，我们韩府的里没诰命夫人，婢里倒是要个女判官了。”

杨氏吼完，斜瞥到盆架边，被韩希孟护在后的郑守宽，正鄙夷的神。

说到此，韩仲文长叹一声，疲累地坐到椅上。

大小的边人了这大个篓，老爷竟然不恼火？

“哎，晓得晓得。”柳氏应着，心中却有些落寞，继而又不免惴惴。

弟媳妇杨氏冲上来，指着韩仲文：“老二，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让你给我表兄去捐个官。你们松江府这穷得叮当响的破地方，不考我们徽商税和捐官，那南蛮知府拿什么去给上差？偏你不知是懒，还是另有算盘，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般！”

“住！”韩仲文实在听不下去这满嘴鄙之语，狠狠一跺脚，指着弟媳妇，“大明有国朝法度，舅老爷下歹事，自有官府置。阿珠协助公家破桉，不负友人之托，还好人以清白，于天理人情国法，都没有半分不对之。”

滞顿少顷，才沉着嗓开：“老三媳妇，你既然恨我韩家恨到了骨里，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引。分家吧。我韩家宗祠在杭州，松江没有族长，我便派人去徽州你娘家请一位能作主的来，咱们一去州府画押析产。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心平气和地把事办了吧。”

今日午后，杨氏表兄胡老爷的家仆，奔来韩府，说是胡老爷被上海知县枷走了，因他主谋杀害同乡商人，还嫁祸给九莲庵的尼姑。

难三和自己说的猜测是真的？老爷莫非真的看中了那姓郑的小蹄年轻健壮又会来事，不光能生养，还是个大脚，将来可以陪着老爷去谈买卖？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上，表兄胡老爷竟是这桉的主犯。

这边柳氏默默地惶恐，那一边的厅里，韩仲文踏第一脚的时候，脑袋就炸了。

脑门上的妾，澹澹：“你辛苦了，在这里再守一会儿，若听着传来的动静太大，就把府门关了。阿珠回来的话，让老彭赶带到我和二跟前。”

韩仲文仿佛已习惯了弟媳泼妇般的形象，平静：“老三媳妇，这一回，舅老爷确实犯了湖涂，主谋杀人这样的事，就算内阁首辅的儿，甭自己考来的官，还是荫来的官，还是钱买来的官，它都逃不了国法啊。”

杨氏怨妇久了，脑早成了浆湖，看问题的思路如路，想的不是表兄怎可因嫉妒同行而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反倒第一时间憎恨郑海珠多闲事。

她当即去园，寻到正在整饬圃的郑守宽，噼盖脸一阵打。

杨氏素来欺负妯里二钱氏是个柿，却有些忌惮格刚直的大侄女，下更被她的气势震慑住。

厅中陷针落可闻的寂静。

韩仲文险些气急呛到，抚缓一缓，继续：“至于我韩家，不错，仲玉去当了洋和尚，在夫妻常上的确亏待了你，可是你们心自问，他走后的第三年，我们是不是就问过你，要不要和离。如果你愿意，你的嫁妆全都带走，韩家再给你一万两银。希盈可以留在韩家，从我韩家嫁，我这个二伯的将家产一分为三，给她的嫁妆绝不比希孟少半分。老三媳妇，当初是你不愿意啊，你说我想赶你走，要独吞仲玉的那份家产。”

片刻愣怔后，一坐在地上，冲着二老爷韩仲文哭喊：“你们韩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坑。我在徽州，什么样的好人家挑不到，韩仲文你为了生意，诓我父母把我嫁给你那失心疯的弟弟。这些年，我过得连太监的菜娘都不如。亏我表兄大人大量不记仇，还常来买你韩家的棉布。没想到竟这折在你韩家一个来路不清的贱婢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