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云一开始可不在这里，拉着一群人在我那里玩蹴鞠，也是刚听说有一群莽汉随我父亲从府州归来，好像这些兵卒都长什么样，非要凑过来看闹——却不知你从哪里知缨云在这里？”少妇又笑王萱，“你不是跑来见如意郎君，却能未卜先知缨云会跑这里来？”

他之前就写书信回汴京劝家人先行南下，但家人捎到府州的书函，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当一回事；他现在都不知能不能说服自家的一家老小立刻动离开汴梁。

人相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一个听上去像是少妇的慵懒声音说：“我听说军中兵卒，要么是招募的土蕃，要么是作犯科放边州的囚徒，整日住在站直都会碰的草屋里，面粮，挖咸酱就吃得津津有味——这辈都可能没有见过几个女人，哪里会有力劲啊？偏偏郡主不听劝，听朱芝那浑货一通胡，以为是多了得的英雄好汉，偏要跑过去看闹，可不受冲撞了？”

“朱多金你胡扯什么，我便是听到缨云郡主在这里，才急着跑过来找她说话的。”王萱略带气的声音传过来。

这阁位于园正中，原为凉亭，冬之后装上木窗围帘，底座又是砌空，填以柴炭烧，人在其中温如。

超过两百万，甚至达到三百万之，都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劝说亲朋好友在年节将至的这当儿，着风雪撤汴梁逃难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见史轸愁眉苦脸的样，徐怀也猜到他找郑屠、周景不是为了喝酒，便跟郑屠、周景说：“你们陪史先生走一趟，史先生但有什么吩咐，你们需全力去办。”

看着史轸急冲冲拉郑屠、周景离开，朱芝问：“史先生是急着安排家人撤去？”

实在不行，让周景、郑屠安排人手，将他一家老小“劫”汴梁，也远比最后被赤扈兵围困在汴梁城里得多。

到时候即便能守住汴梁，城池里的存粮也会被迅速消耗一空，在虏兵的屠刀之外，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饥荒、疾病。

通过这些漕，每年有数以百万石计的粮、柴炭、布匹等大宗资运汴梁，维持这座拥有一百三十人、十数万禁军的城池的消耗。

这个事，他没法直接求徐怀，就想着将郑屠、周景拉过去，帮他想想办法。

“我爹爹刚才跟老祖宗提了一嘴这事，却被训了一通！”朱芝愁眉苦脸。

汴梁城有三条主要河穿城而过，虽说此时都已经冰封住，但开之时，通往京东东路的五丈河、通往泗州的汴河、通往蔡州的蔡河，乃是京师与外界相接的主要漕。

那个慵懒的声音又响起来：“王萱，我娘给你张罗的几桩婚事，你都不乐意，还在你王家宅里发脾气，数落我娘多闲事，你可是在岚州看上哪个如意郎君了，这会儿气吼吼的赶过来，生怕晚见了片刻？”

“……”徐怀，说，“可能十天半个月，可能三五天，小的赤扈斥侯兵就会穿过来……”

年节将至，城外又大雪纷飞、千里冰封，没有足够大的基层执行力，有几个民众愿意这时候义无反顾的踏上往南逃难的漫漫旅途？

郑屠、周景被史轸拉走，徐怀着殷鹏、燕小乙、朱世聪等带着众人到城里开开界，他与王举、王宪、徐心庵由朱芝陪着走到一阁里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等朱沆面圣归来。

“真是没半力劲的莽货，竟然将郡主当作婢女，将一堆臭衣服扔叫郡主捧着——你们说说看，哪里婢女长得如此貌又富贵人的？”

虏兵一旦南下，不仅这些资输送通都被切断，周遭州县的民众于天然对京师防御的信任，也都会蜂拥逃来避难，到时候都不知这座城池之中会涌多少人。

不一会儿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近过来，徐怀接着就隔围帘便听到刚才在偏院喝斥他的那名侍女在阁外的庑廊下说话：

朱沆回府想说服老夫人此时南下避祸，还不是被反过来教训一顿？

然而不要说徐怀此时位卑言轻了，就算王禀请得圣旨，此时想将城中上百万民众往南疏散撤离，又怎么可能来得及？

面对朱芝的愁苦，徐怀只能耸耸肩，表示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时势唯艰，众人也没有心思说笑，徐怀甚至对矫诏平反之事都不甚关心，嫌阁里太燥，打开一扇木窗，看着园里的雪景及正怒放的腊梅，小饮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