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三年，卫杞亲政。

她当下还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她想要去什么，当卫杞递来话时，云衢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永兴三年秋，监察御史云衢、大理寺主簿曜、通政司主事胡大有联名弹劾吏尚书郭松卖官鬻爵结党营私，“豺狼当，击逐宜先，邪在朝，弹劾敢后？松之所为，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弃。伏请下罪，以谢中外！*”三人跪地去冠，以自为筹码，为他们效忠的主君送上了利刃。

云衢沉默了，她看不到底下的庶民，却看得见朝堂，这朝廷就像一棵木，外看不来，却已从内里开始老朽，而新芽还长不来。

“恕臣逾矩，”云衢看了一下卫杞，见她示意畅所言，便斟酌着词句，“蔡相老迈，保守些也是有的，但老臣有老臣的阅历，也是该多听听。依臣之见，陛下现今还是应得把这朝堂方方面面都清楚，一事背后必是有缘由的，搞清缘由方好下手。陛下还年轻，莫要急。”

两年过去，她长了也沉稳了，云衢再见她时便觉得她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祖父，这大约就是我要走的路了。

云衢恭立在一旁仔细地听了，：“陛下受委屈了。可现今不是撕破脸的好时候吧？”

“卿啊卿，在朕中，这天下离河清海晏差得还太远了。”卫杞撑着桌案看向云衢，“卿，朕此一生必要清这污垢的朝堂，定要这江山万年永固！卿，你愿与朕一吗？”

卫杞压了压火，转而：“卿，朕信你，信你这个人，也信你家三代忠良。你来告诉朕，这朝堂，这天下，真如他们说的那般盛世太平吗？”

“如您所愿，陛下。”

“好。”卫杞笑了，“来，接着下棋，还未分胜负呢。”

*自北宋吕诲在濮议之争时弹劾韩琦、欧修的奏章。

如她之名，云衢乘上陛下的东风，青云直上，却也是拿自己在赌，心甘情愿去卫杞手中那把锋利的刀剑。君心难测，她也不知这君臣相得能到何时，登跌重本也是常理，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孤家寡人，去赌这一场又何妨。她倒也不在意走到多的地方，也不关心这一路多难走，她只是想看看她与陛下能不能实现她们想要的一路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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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衢曾与卫杞说，该看清了再决定，卫杞在静静地看的时候，她也在看。越看她便越能理解卫杞的急切。延兴帝放松了永初帝时较为严苛的官员束，给了臣们息之机，却也大了他们的心，延兴帝执政末年，朝堂陷攻讦争斗，延兴帝疾病缠无力收拾残局，是蔡铨脱颖而巧妙地将各方势力在了一起，但也仅仅是勉粘合罢了，平静的表象下是混不堪是尸位素餐。何止卫杞觉得不对，云衢置其中也觉得不对。她也在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着朕该怎么？”

卫杞本就常伴先帝边受教，又让执宰们用心教导着，日渐成熟了起来，与老臣的矛盾也就渐大，她将云衢放去了御史台，新科士也多放了实权门，官位不却都是磨练人的地方，她急着想要自己的班底。

永兴三年夏，云衢在大朝会弹劾右相季文贪污受贿，款项大，举证详实，文章如惊涛拍岸，浩浩，掷地有声，骂得季文掩面而走。陛下震怒，在政事堂当着诸执宰的面，又怒骂了季文整整一个时辰，季文跪地请饶，自愿上缴家财，自请罢官，陛下念在其辅政有功，允其自赎，不予追究刑罚。次月群臣廷推太傅孟升任右相。

郭松案前后博弈数月，牵连甚广，陛下废之，豪族保之，蔡铨两相权衡之下，选择了弃郭松而保大局。郭松抄家问斩，蔡铨的学生吕颂年升任吏尚书，陛下看中的范映、程冀分别任与工尚书，六之中蔡铨一党得四，帝党得二。云衢等各有封赏。

“卿，朕有些忍不了了。”卫杞站在铺满奏章的桌案前与云衢说，“蔡相真是老了，竟叫郭松了吏尚书，那混都在什么，借着天官权势结党营私，将朕的官职当他私相授受的东西吗？还有右相季文，明明也是辅政老臣，常与朕讲节俭，朕晚膳不过用六菜一汤，他呢？家中怕不是金山银山罢！”

她本是被推着到这个位置上的，却差错觉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兴奋，这条路难走，却也甚有意思。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玉宇澄清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