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色·蝗

上

杨建的坦白是从和孟钰的婚姻开始谈的。

他说他这样的王八精哪配娶孟钰，而孟钰那样的烂裤裆又怎么配嫁给他？

是他们夫妻两个安甘情愿钻进小轿子里，给高启强做妾罢了。

也不是。

杨建在铁栅的那边笑了，还瞥了徐忠一眼。

什么妾不妾的，是做奴。

杨建第一次去孟家过年，后辈们那桌坐了六七个表亲连襟的姑爷，短了个位置，岳母愣是让他一个人和连孟钰这样的“薛宝钗”都不认识的几个远房亲戚坐了别的桌。

桌上有个中年发福的男的吹嘘自己在勃北有个场子，如何如何了不得。杨建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抽烟，心道，什么了不得的场子，就是唐小龙手下的淫窝开了分店罢了。

这桌刚好在宴会厅大龙柱旁边，杨建得侧着身子才能隔着柱子看到孟钰。

一支烟烧完，残灰呈暗色。

他看到那一桌留的那个位置，原来坐着安欣。

也是，安欣是他们家的养子，是孟钰本来的童养夫。李响死了以后安欣看上去和孟家已经决裂，但打断骨头连连着筋呢。

何况他还是高启强的……

杨建看了看最上座的那桌，那个西装革履英姿飒爽的男人正端起酒杯，把新年祝福送到黄老的跟前。

弟弟高启盛当众杀害刑警队长之后，大义灭亲的哥哥高启强坐到了京海孟黄两大世家新年团拜的上座。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谁敢和明晃晃的给了京海市局一闷棍的恶霸谈条件呢？

他手里不只有青华区开发这京海头一等大事，他不仅是姓孟的黑棍，还是赵立冬这些东北盲流的恶犬。

杨建本以为安欣该是恨他到想杀了他，却苦于时势做不到。可谁能想到一切都只是云淡风轻的表象。

李响下葬那天，所有人都散了，安欣一个人蹲在墓前面烧纸。杨建当时生怕他想不开，又怕他太自尊不接受他的安慰，于是不敢靠近，就站在更高的坟坡上，远远地守着他。

可没想到，安欣是在等高启强。

兴许是太敏感，高启强是快傍晚的时候才来的。

他那天穿了一身漆黑的风衣，带着暗色的影子，活像是一只浑身死气的雕鸮。

杨建远远看了好一会儿，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高启强拍了拍安欣的肩膀，然后两个人并排坐在李响的坟前，说着杨建听不见的一些话。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杀父害弟之仇，杨建甚至以为安欣和高启强，该是一对好友……甚至，甚至是难舍难分的旧情人……以至于两个人离开李响的墓前，还难舍难分地拉扯了好一会儿。

不，他们就在李响坟头，抱着啃了好一会儿。

然后在高启强的宝马上，杨建第一次见过了曾经喜欢的人最下贱的样子。

也不算，后来我的口活可能比他还更好些。

他说这话的时侯，徐忠仿佛能听到杨建心里的回音，一定满满都是不文明的詈骂。

杨建又说他那时为了前程，已经开始追孟钰了。不过大小姐基本上把他当凯子，根本没当回事，约了两次会，看了场电影，也没什么进展。甚至他的消息和电话，孟大小姐也甚少回复。

那天夜里他没有忍住自己满脑子的狐疑和愤怒，给可能了解安欣的孟大小姐发了一条信息。

“你们走了以后，安欣在墓前见了高启强。”

这一次，孟大小姐秒回了。

“你是第一天知道？”

“想知道你们安警官的事儿吗？”

“京海卫视员工宿舍1627。”

她打字快得就像是一去不回的导弹。

杨建从未感觉到电话屏幕那边的女人有过如此的兴味，他仿佛能从问号的末尾读到她舌尖的情潮。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缉毒队长杨建，才真的走进了有毒的世界。

孤单的蝗虫在野地里，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虫，畏畏缩缩，甚而朝生暮死。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