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抹平她在睡梦中仍然挣扎蹙起的眉，带一抹满足而安详的笑意，抚遍指下的脸庞。

夜渐，病房黑暗，远的灯光泻过来，将屋照得半明半暗，照见病床上的孟妈妈，突然微微倾过。

“可惜不能让你睁开，再看看你的神了……”孟妈妈低低，“扶摇，妈妈好想你，可是妈妈也，不能认你。”

送走妈妈，她便自杀，魂灵是宇宙间不受控制的质，鬼也许能和他在一起。

这张脸，不是扶摇的脸，可是她知，她的灵魂是。

“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的事吧……”她微笑着，合起那柔掌心，“我看见了你的幸福，我看见有一个人用全的心来你，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呢？”

孟扶摇浑一震，一霎间她以为幻听了长孙无极的呼唤，但是似乎又不像，她想睁开看看那是谁，然而躯却沉重得像铁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隐约中孟妈妈递过来一杯，她接了，一气喝净，随即便觉得脑袋很重，也重，意识很快陷模模糊糊。

她只好，陪着长孙无极一起死。

她看着她的神温柔而了解，疼痛而包容，如果孟扶摇能睁开睛，便会发现，这神，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孟扶摇心力瘁，勉笑了笑，一坐在了一侧晚间睡觉的小床上，往枕上一靠，就再也动不了了。

那般朦胧的虚幻里，突然听见一声温柔低唤：扶摇。

命运终究不愿成全她，她知，她能的，只有用这条命来陪他，活着不可以便去鬼，哪怕永堕黑暗，她要一个良心的安宁。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想开了，终于想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理。

能亲手拧氧气袋的阀门。

“你很为难是吗？”她心疼的摸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我让你为难了是吗？扶摇……你真是太善良太善良的孩。”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世间最难解释的便是血缘和心意相通，她们是如此情意厚的母女，多年来相依为命，为师、为、为友，亦为母，她和女儿，本就有着世人难及的最为挚的情，她们对彼此的牵挂和了解灵魂，所以扶摇无论如何也无法抛下她，所以她第一，便认了扶摇。

除了她的女儿，这世上还有谁会有那般明烈鲜亮至迫人的神？

灯光浅淡，昏黄一束打在沉睡的女脸上，孟妈妈平静的抚着她的发，抚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

死亡只是一场永恒的睡眠，只有知她幸福，她才能安心的躺倒眠床。

“去吧……”她俯下脸，轻轻吻

孟妈妈不说话，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是那个姿势，半躺在那里。

认了她，接下来的事便不能了，她不能害扶摇永远活在愧疚中。

她靠着孟扶摇床侧，掉输的针，挣扎着努力伸手过去，轻轻抚着她的发。

她平静的问妈妈：“怎么还不睡？您早休息。”

她陷迫的睡眠，呼微微急促。

这世上两个最她的人，拥有一样的神。

于是她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洗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把袖放下来挡住手上的伤，将自己收拾得基本正常，再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