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方国珍，被迫在海上讨活路，生来没有多余的选择，那么，她绝不会比他得更好、更成功。

她能理解方国珍的无奈，正如她能理解孟开平的怨怼一样。

说着，少女兀地笑了声。

少女敛去愁，容肃然，眸中却神采奕奕。

师杭听了神。

孟开平读书少，见识却很广。

一个负贩鱼盐、无闻于时的年轻人，因为遭受仇家构陷，逃死无所，窜海岛。其实这本是一桩惨事。

于是，方国珍的胃越打越大。他不再满足于抢夺朝廷的海运粮供给己军，他要把大都的运粮通截断，让那群耀武扬威的贵人都只能从他的指里乞……

不到一官半职，方国珍跟朝廷对着，却官运亨通、横行无忌。如此，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

……

这厢，孟开平见她沉思良久，不由好奇。

“想什么呢？”

“东南，张士诚据姑苏，方国珍据温台。”

师杭被他唤回了神，笑笑，轻叹一声。

“当今能者莫不称雄，可东北并北方大仍由官军掌控。”

“西南，明玉珍据川蜀。”

师杭无意顾及他的心思，飞快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继续问：“我有一惑压在心许久，今日斗胆，唯盼将军能够推心置腹，与我解惑——”

“筠娘，其实这样的世，天真是最难得的。”孟开平望着她秀丽眉宇间的淡淡愁，要将其拂去，却不知怎样开解才好。

元廷惮于用兵，一意招抚。他从前是被这个庞然大唬住了而已。所谓皇帝老儿，所谓丞相大人，原来如此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下，她总算明白三分了。

“中原，徐寿辉据荆襄。”

他保住了命，护住了亲人，一朝翻，扬眉吐气，实在是很痛快了。相较于此，面对命运的倾覆，她师杭又能如何呢？

“自后，方国珍屡降屡叛，连年造船，占有庆元、温州、台州等地，势力已不可控。孛罗帖木儿和达识帖睦迩都曾督军征讨过，未果。”

“张士诚也曾与他过手，结果却是张士诚一方主动退兵。再算上与元军的战绩，方国珍七战七捷，堪称是个了不得的人。”

最开始，他或许本没想要作，只想自救。可待众人将他推举上去后，打着打着，方国珍突然发觉自己已坐拥三郡了。

凡是江湖上叫得名字的将领，无论天南地北，无论来历，好似没有他不知的。

“我在想，原先我实在太天真了。”

这一回，她没有把自己代任何一方，心中不喜亦不怒，格外平静。

这些年来，她始终不能理解——为何叛军贼寇层不穷？为何朝廷任其势大，屡讨而不能平？

“情形大好时，他敢诱杀台州路的达鲁赤，攻城略地，焚烧太仓；情形不好时，他便贿赂朝中权贵求得招降。”

“纵观天下，你们这一路红巾军四面皆敌啊。要说谁赢面最大，难有定论，但要说谁输面最大……”

“西北，韩林儿、刘福通据汴梁。”

蒙元贵族依赖张士诚的粮饱腹，又依赖方国珍的船只运粮，故而，不得不以官爵笼络他们，方能保得海运平安无事。

“将军，张士诚、方国珍之辈固守无忧，尚且愿意降元，齐元兴胜算最小，怎的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