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呼气声一层一层将我包裹。
漫长的死一样的寂静,空气因为他的喘息变得粘稠,沉在周身,逼得我仰头,凝视天花板,那顶吊灯花窗般的纹路中间挤着我的脸,少女面无表情地仰头,任由少年依偎在身侧,黑发散落,她的身影就像一阵浓雾,转瞬即逝。
太他妈难受了,有本事干脆就把我砸死,谁都别过了。
我狠狠蹬了一眼吊灯,而后盯着不知何时抽出的手,视线聚焦在手指握住的一根针筒——从隔离间顺来的抑制剂。
筒身上密密麻麻的说明书看得我眼睛痛,最后才揪出来几个字眼:临时易感症——应该适用抑制剂的吧?后遗症则是……嗜睡加精力不振。
回想起终端上的报道,两条红字加粗的标题不约而同跳出界面,高悬在消息一栏——赫然是“卡特蒙纳联合警方抓捕卡路尔残党星舰一艘”以及“卡特蒙纳又添一门喜事 继承人订婚讯息爆出”。
我咬下软胶套,调转针头,对着莱恩的后脖颈慢慢扎下。空气无声流转。
睡个好觉,莱恩。
因为我们只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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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卡特蒙纳的第一日,他的新母亲就成为了家族人口中的“疯子”。
他的疯狂行径包括但不限于身为一个omega,不愿接受他的丈夫的标记,拿着柄餐刀捅伤了自己的腺体,然后送进卡特蒙纳禁闭室关了半个月——孱弱的omega被佣人抬出来时就像只僵死的蝴蝶,卡特蒙纳的狂风吹了数个日夜,终于将他杀死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从那天开始,他又成为了一个温驯的妻子,也有了另一个称呼——“夫人”。
艾森威尔太过聪明了,他站在男人数十步开外的房门后,透过窄窄缝隙就看清了蝴蝶的真面目,囚笼里孵化出了蜘蛛,没有作茧自缚的温良,只有腐蚀地基的毒。
这句话在往后很多日子里得到了印证。
他再次出现在禁闭室门口,是因为一个佣人被关在里头一个月后选择了结生命。尸体又半个月后直至发臭才被发现。
那时夫人掌权不过几年,远不及现在的权威,一些居心不轨的佣人会故意靠近艾森威尔,传递或是或非的绯闻——大部分关于他的继母,想也知道是怎样的语气。
同样的话终于传到那个男人耳边时,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问道:“你相信吗?”
他的神情如此一致地倒映在幼子脸上,那是同样的漠然,或者说,傲慢。
“我没有注意听过他们在说什么。”
艾森威尔如实回答。
这句话讨得了他的欢喜,向来阴晴不定的脸上有了笑意。
这样的笑,艾森威尔也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因为莱恩的出生,夫人牵着他的手走进育儿室,说他们会成为兄弟,但艾森威尔自己清楚,这个词只代表他们同样是卡特蒙纳的囚徒。
另一次是对那个叫箐笙的孩子,夫人给她取了个毫无来处的名字,让女佣抱养去了。但艾森威尔曾无数次见过男人站在房外盯着女婴,用他无法理解的神情。
那是仿佛从皮肉里翻涌出的痛苦,又沾着香甜的蜜味,是看着越想拥有越求之不得的东西时会拥有的表情。
房间空旷,发梢水滴滴落的回音一圈圈荡开,年轻男人赤裸着身体,坐在镜子面前。是艾森威尔,夜半惊醒、简单沐浴后停在了镜子前。
他端详着自己,这具肉体足够年轻,相较夫人因年岁已增生皱纹的肌肤,他的皮肤依旧紧致。手指抚摸脸颊的同时,只能从生理上评估自己的青年第一次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