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叫醒我

大年。

一直预报了好几天没下的雪，今天反倒是下了。

也不大，纷纷扬扬，又琐碎。

席星洲撑了把伞罩在她头顶，陆周月仰头看了一眼，透明的伞面上覆了一层浅薄的水珠，似乎要顺着伞沿向下淌，还没落下又被另外的雪覆上，周而复始。

“忘记带东西了吗？”

见她在车前久久不动，席星洲问道。

陆周月这两天脑袋都是空白的，脑子空白的时候就喜欢走神，看起来有点呆。

听到耳边的声音，陆周月眨了眨眼，回头问：“靳行之呢？”

“他回不来。要回来也是明天了。”

席星洲伸手替她打开了车门，道：“外面冷。”

“我开车吧。”

席星洲几乎是把陆周月塞进去，而后合上了伞面。

临关车门之前，他望着没骨头一样，进车里就缩起来的陆周月，微不可见地蹙眉，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没人知道那天乔甜跟陆周月死前说了什么。

从医院回来后她就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更不想跟人交流，醒了睡、睡了醒。

周阿姨撬不开陆周月的嘴，陆周月也不接电话。

这阖家欢乐的时候，周女士又不想打扰赵英一家，兜兜转转只能把他找过来。

他又能做什么？

席星洲推开陆周月的门时，她正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看着纸页都有些发卷厚厚的一个本子，时不时皱眉又忽地松开。

他没打扰她。

把她皱巴巴的被子叠好，把她翻乱的衣服叠好，静静坐在床沿，看着她的背影。

夜晚的时候，陆周月喊冷。

抱得再紧，哪怕两个人的躯体都黏黏糊糊出了汗也觉得冷。

席星洲一夜未睡，抵在她的肩膀，听她梦呓。

直到今天早上她好像突然回了魂，席星洲折腾的半梦半醒，看陆周月腾手把一直合着的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外面丝丝缕缕的光照进来，晃在他的眼前，他刺的挪了挪眼，总觉得她的身形在阴影里有些虚晃，直到握住了她温热的手，这颗心脏才重回原位。

“傅家把墓地选好了吗。”她问道。

“嗯。”

、

陆周月没再说话，又开始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这个衣柜找不到又去另外的衣帽间。

席星洲找过去时，整个衣帽间都成了灾难现场。

造就这场面的人亭亭玉立地站在一副落地镜前。

席星洲看了半天，想起来了，想起来的瞬间，他说道：“现在穿太冷了。”

陆周月脆生生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我不怕冷。”

她执拗的一定要穿这一套衣服，好说歹说才肯披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席星洲在后视镜里看着整个都蜷在后排座椅上的人，尽量把车开得再慢一点。

可再慢的时间，路也是有终点的。

这坟地不是乔家的，也不是傅家的祖坟。

地段又偏又远，但不难看出来等春天来了后会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位置正好交接在江城跟临市的交界处。

乔甜毕竟是个小辈。

下葬的时候来的人并不多。

陆周月刚下车，席星洲就把伞塞进她手里，不等她说不用撑，就伸手把她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峰，又把上面一颗颗扣子系好，替她整理了头发，叠好了领子，这才把伞重新拿过来，握紧她的手说道：“走吧。”

陆周月被他带着走了两步，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我做了什么你这么问。”

席星洲垂头对上她的眼睛。

陆周月的眼眸分外澄澈，他这么一问，就变得茫然起来，抿了抿唇说道：“就是想问。”

“那我能说出来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但我最想跟你说的理由是——”

席星洲故意拉长了声音，见她看过来，凑过去在她额头留了个不含情欲的吻，轻声道。

“希望你好。”

再分开时。

陆周月几乎是瞬间就读懂了席星洲的眼神。

担忧、心疼、痛苦……

似乎哪个词汇都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