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回老家过年刚刚返工的徐阿姨，听说她儿今年刚结婚，新媳妇也是第一次回老家过年，看得这个年过得还是开心的，整个人喜气洋洋。

那晚回来时，万籁寂静。

赶早不如赶巧，也是我怕自己又忘了，回房间把准备好的红包给她。

晚上本来要跟朋友去吃饭，对方说要加班，只能看看能不能凑个夜宵局。

我问她明天能不能给我这样单一碗，她了些许诧异的表情，问我怎么想起吃这个，我说小时候吃不饭，你给我的这碗粥我一直记得。

黑夜依然如同过去一般，笼罩了所有，正剩下偶尔风过窗的声响。

可能我过去设想过很多次，会在哪里找到家的觉，家的味，但没有想过会突然在这里，这一刻受到。

从前不觉得，几年不见再细看，祖母老了，她也是，那个能背着小小的我健步如飞的女，如今上楼也略有气，需要歇歇。

她笑着接过去，又跟我寒暄一会。

我说，那我去啦，可能晚回来。

这碗红糖，我也好想那位故去的老友能尝到。

母一团和气地吃起了酥饼。

小时候偶尔生病严重，吃不下饭时，她总会给我熬一碗带火茸的咸粥，慢慢，慢慢，一抿下去。那粥里的火也不是什么云，金华火，就是最简单的，类似午餐的淀粉火。只因我平日总不得这些零嘴一类的吃，偶尔生病时见到，便肯多吃两。

红糖中的甜得刚刚好，一般的味在齿间弥漫。

我一气，叹自己过年这趟苦难之旅终于要划上句号了。

祖母说知了，这事她已经训过我，而且那家人既然并不想和我们相亲，那就别再去问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父亲立刻像打蔫的茄般哑火。

很想很想。

长大之后山珍海味吃过了，最后还是在回味那碗漂着火茸的咸粥。

这一刻，我好希望他能受到。

徐阿姨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那时候我不吃饭她实在没什么法，只好偷偷用这讨巧的方法骗我吃去，没想到我这么多年依然念念不忘。

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大家都睡了以后，到我房间里开一盏微弱的灯，既让大人发现不了，又能让我安心睡。

（也许你们不明白，小时候住在这里时，因为拘谨和总得不到大人的回应，我会规避自己的需求，有时候甚至是漠视，例如害怕黑夜，躺在床上哭到汗把睡衣打透，都不敢起来把灯打开，或者要求把灯打开。

对我来说，可能这就是家的味的一分。）

我打开房间的门。

恰逢此时，父亲门来，本来又要朝我说什么，见祖母在旁没有发作，却也添油加醋地把之前的事讲了一遍，骂我是个不知好赖的东西，大过年得他没办法，要发火。

她答应着，回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

那里被习惯打开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下有个迷你保温桶。

是有一天徐阿姨在起夜来查看我情况时，摸到一手泪才知我本战战兢兢睡不着。

“这有啥难的，你以后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她朴实的笑脸像盏小太，温了漫漫冬日黑夜。

熟悉的温从保温桶的气里氤氲到脸上，又如雨般落回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