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生这想法？”她怒，“你是玄师！玄师的大义，你都忘了？”

“你？”

“……嗯？”

芳岁看了他一阵，在他旁默默坐下。

芳岁默然良久，随即也笑了。

“你不要想太多，沈落，”她说，“人世的事，我们无能为力，好自己的本分，便够了。”

沈落想了想，笑脸。“但你现在有我了呀。”

沈落气，忽然苦笑了两声。“师和山祖都说，不需多想，好玄师的本分即可，我是到我的本分了，这些年来，我也努力淡忘过去的仇恨，可我为何还这么痛苦？为何世间之事，竟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变故很快便来了。

“沈落！沈落！”芳岁急急从后追过来，拉住沈落衣襟，“山祖对你说什么了？”

沈落半天无话，许久才说：“师，我们的事，真的是有用的么？”

“你别太往心里去，”芳岁说，“山祖他……只是怕你走错了路，不是为了责难你。”

八年前，云鸣山上。

“若我说……我喜于你，师怎么想？”

“这毕竟只是个案……”

“我没有！”芳岁赶忙说，“我只觉得……你最近心思生了些变化。”

各，又不惜用自己的血，为女儿驱邪，我想到我爹娘……”芳岁说，“他们……想必不会为我这么。”

“那师也觉得，我心术不正吗？”沈落问。

沈落又沉默一会儿。“师，你能摸摸我的么？”

“个案？”沈落问，“是个案么？这些年里，见过多少这样的事，师不清楚么？我娘亲在世时，日日被我爹打骂，可曾有人拦阻过？她只是为了活命，她又有什么罪？”

芳岁无言以对。

“是啊，你爹娘待你凉薄，刚巧我没了爹娘，你我二人彼此顾惜，不就好了？”

“你爹娘待你不好？”沈落问。

“世间……总会有些不公之事的，”芳岁又试着劝他，“世人这么多，总不会个个心地善良——”

“他被那女的哥哥杀掉，是报应不！可那女呢？她犯过什么错？生前谁替她伸张过义？”沈落圆瞪双目，“她化成厉鬼去报复那家人，不也是他们活该？”

“你在意的，我也想过，”她说，“但我们只是玄师，不能改变世，世间女之苦，也许慢慢会变好吧。”

“我今日去的那人家，夫人只是没有生儿，就被迫服下假士的符灰，五脏六腑都烂了，死后怨念才招来了厉鬼，我能除掉厉鬼，可她呢？”沈落喃喃，“她何曾被人救过？”

“小时候不开心了，娘亲都会摸摸我的，”沈落闷声说。

再抬起，他却明朗地笑了。“师教训得对，”他说，“是我不好，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

沈落怔住。他埋下，摸了摸脸颊，良久无话。

“你怎么在这里？”芳岁冒雨走上来，“是怕自己死晚了吗？”

“何故一问？”

“他同我大致提过……”芳岁。

“不，”沈落摇摇，“我看世人大都是恶的，人人可杀。”

沈落抬起，却不看芳岁。“师，我有句话想说。”

“你说啊。”

那时的沈落，确是天真无邪之人，谨遵玄师义，没有半分恶念。那时的芳岁可能也想，两个不幸的男女，能在这山上相互依傍，成一对眷侣，是好事吧。

“没说什么，”沈落回，惨然一笑，“只说我心术不正，该狠狠反思。”

“啪”——芳岁抬手给了他一掌。

凄风苦雨，沈落独坐在山，呆望着山下。

芳岁一愣。

芳岁还是说不话。

“那人……也被杀了，并非没受任何罪责。”

第18章 芳岁（二）

芳岁面不忍，犹豫一下，轻轻摸了摸沈落的。

他着满脸的雨，低下。“师说，我们四奔走，是为了从妖鬼手中救人，可人害人的，又该如何？近年来，所见之事多是如此，纵使除尽妖鬼，却能怎样？”

“师知山祖要说什么？”

“我怎么会不生变化？”沈落激动起来，“一个好端端的女，被活生生烧死！害死她的人却没受任何罪责！这是该当发生的吗？我们还要去救他合家上下，这些人有什么可救的？”

“他们里没有我，”芳岁说，“自小，我从没受过这样的顾惜。”

“那日，”沈落说，“若我娘亲不反抗，她和我，都可能被我爹打死了，但律却要先治她的罪过，天地间怎能有这样的理？”

到此，我忽然明白了，芳岁为何给我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