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我又扶起大娘。“大娘，你儿的坟是哪个？我把你儿媳同他葬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得不明不白，“夫君走了，她为何就要走？”

毒发作，她没有力气下山，又无药可用，就这样饱受折磨。而未到上山送东西的日，大娘也不知她的遭遇，还当她仍旧在山上好好躲着。

“这事我今天还就定了，谁要拦我，上来试试！”

“闭上嘴！”我怒喝一声。

“对！她许是就因为坏了规矩才得的报应，这恶鬼污了风可怎么办？”

村人都不作声。大娘还在一边恸哭一边说话，但她不说，我也大概明了事情原委。

“那怎么行！”有村人要阻拦我，“她儿媳坏了规矩，不能埋祖坟！”

“孩随我走吧。”元卿上人一直不发一语，此时忽然说。

“只是我没想到，这里还留着这旧俗。”他板着脸。

九枝。

照这不知所谓的旧俗，颜儿的娘亲本是要死的，可她舍不下孩，大娘也不忍心，该是两个人合计了一个法，教这女躲山上，对村里只说她已经投了河。

一面是被苦寒和剧痛番侵袭、孤苦伶仃地等死，一面是对孩的记挂，一面是对被迫躲在山上的仇恨，几复杂的情织在一起，使她化了极的怨念。

这怨念被草屋四周的蜈蚣纳，又引来更多蜈蚣，她的尸骨、魂魄终和蜈蚣化为一，蜈蚣成了妖，她成了妖内的一分。

“那你帮我一起，把颜儿娘亲葬了吧。”

“把她葬下，大娘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对大娘说。

可没想到这些年，村里青壮大都被丁去军役，坟地久无人打理，早遍布毒虫，颜儿娘亲不曾防备，竟被毒虫咬了。

大娘却摇摇。“大娘老了，跟不上你们两个娃娃了……你们真有心，就带颜儿走吧，这孩乖巧，大娘也不求你们什么，能给她饭吃就行……”

只为守贞，便可稀松平常地任一个女去死，他们如何说得？又如何得？

“那孩我方才见过，有些，”上人说，“我会差人将她送到宣城北的灵霄去，那是个坤观，姑们都很和善，养个女孩当无大碍。”

我心仿若被什么砸中了，一时提不上气。守贞？就是为了这么件事？

“跟你走？”我一愣。

“你叫我元卿就好。”他对我一笑，“今后若有闲心，可到上清观找我，不远。”

“老婆你们遭不遭殃！”大娘白发散，里冒锋芒，“我就知她是我孙女的娘亲！她是个大活人！她凭什么不能活着！”

没想到短短时间，他想得如此周全。

是以那百足那么凶悍，连酉星仙君都应付不了。

“九枝，”我拍拍土，站起，目光看向地上放着的白骨，“你还有力气么？”

“就是，”另一个村人帮腔，“你们这么，村要遭殃呐！”

我知，她和颜儿在村里很难待得住了，我们一走，村里人怕不知怎么欺负她们。

颜儿娘亲简单搭了个草屋，这样住着，想说坟地少有人来，可躲一阵。大娘每隔几日，就佯装上山拾柴火，给她送些吃穿用度。

“那就有劳上人。”我答谢他。

当然没有人敢真的拦我。我冷笑两下，和九枝一同抬起颜儿娘亲的尸骨。大娘泪，过来一遍遍抚着她儿媳残存的。

他顿一顿，又：“大娘也一去吧，别和孩分开了，若是觉得闲着无事，在斋堂里帮着饭也便是了。”

大娘又一声悲泣。“我儿已经在北边战死了，”她说，“哪有她也得跟着走的理呀……颜儿又那么小，怎么能再没了娘……”

续：“我没想到啊……我还当在这山上，她能活命……”

二人打算，等村里把这事淡忘掉，大娘再找个由带上颜儿，三人一起离开这村，另寻个地方去。

“王氏，你糊涂啊！”大娘说完来龙去脉，村人里有个看上去念过书的长者发话了，“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村里代代如此，女一死为亡夫守贞，天经地义，你怎可把她私藏起来？”

仙君可降妖，却除不掉这枉死之人的恨意。

临终前，虫毒让颜儿娘亲周奇寒难耐，只能用袍裹，缩在床角，便是为什么我门时，看到的她是那副姿势。

还是元卿上人给了我回话。“此地有个旧俗，”他说，“丈夫故去，为妻的也要殉命，以誓……守贞。”

“你们疯了吧！”翠玉也不顾被人识破的危险了，直接喊了声，“家里男人死了，妻就得跟着寻死？这是什么理啊！”

“你慢慢说，”我安抚她，“我想，她本该投河，但躲上的山，是么？”

我一句话也说不，死死盯着对面那几个村人，仿佛在看一只只吃人的野兽。

我抬看看那些村人，却无人答我。

百足试图袭村，除了要对村人复仇，该也是，想最后再看孩一吧……难怪颜儿说那是她娘亲，孩总是可以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