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先拜了一拜。“回仙上，此乃俱无山，敢问仙上是？”

我十六岁那一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神仙从我们这座山上过，该是喝多了，驾云时不慎，从天上跌了下来，正跌在我家菜地里。

我跟我娘姓，我爹姓李。未念私塾时，我还当这世间人人如此，去了私塾方知，大家都是跟爹姓的，还有个把小混嘲笑我，说我大概是没有爹。

我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去，拉了拉神仙的袖，想引着他往山下指。“仙上可是要指这边？”

我爹周一震，不由自主躬

那神仙还醉醺醺的，拍拍上的土和菜叶，四下望了望，又看看我爹娘，再看看我，我分明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这他娘的是哪儿啊”，但抬看，他已经直起，摆一副威严的模样。

但神仙说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问神仙，要为我指哪家的婚。

我更喜听我爹那些玄玄乎乎的故事，天地之间，有灵。

十六岁前，我见过的人不多，经历的事也不多，除了我家三人在这么个荒山上为什么一直没饿死，唯一称得上奇诡的，便是家门那棵树。

她说这树是那场天雷后，山上唯独存下来的，不寻常，当未到命尽之时，许是还有它的命数。隔三差五的，我娘还会从井里挑些，仔细浇它。

下一句：“你碗里那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

那他可亏大了，我们家哪有钱。

可他没拉动。

我也问过我爹娘，为何我与他人不同。我娘微微笑着不说话。再问我爹，他憋了半天，了我一句：“你娘生的你，随她姓咋了？”

神仙忽然目凶光，声音如同震雷，吓了我一。他如何知我爹姓名？难真的是神仙？北辰星君又是个什么？

他们都被我打了。

对了，我也叫有灵，白有灵。

我娘亲真善良。但她说的关于这树的话，我没信过，虽然那时我很小，我也知树不该长这样。

说我们了钱的，我真不乐意去。

她说天地万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也有，这树和我们不过是一样的，何况就在家门，待它好一些也是应当。

“李修德，你连我北辰星君的话，也敢不听了？！”

二

结果我娘说的命数，很快就来了。

神仙颤颤悠悠的，晃了几晃，一抬手——指上了我们家门那棵枯死的树。

但我爹娘见了那人第一，立刻无比恭敬起来，一一个“仙上”，大气都不敢。

“仙人怕是说笑。”我爹颤声说，“这是棵树，多年不生枝叶了，生死况且难料，可怎么婚？”

“莫问我是谁，”他装模作样，“误落此山，本当立时离去，但缘份一场，又压坏了你们的菜，该补偿你们些。小神无甚为赠，贵府之女天饱满、目异常人，且为她指个婚，如何？”

我爹傻了，我娘傻了，我乐了，这人指定不是神仙，哪儿来骗钱的吧？

说是树，其实一片叶都不见长过，连枝杈都没有，像是一枯木整个扎了地里，斜斜地杵着。我一直以为它早就死了，但我娘说它还能活。

“此乃何地？”他张问。

神仙明显愣了片刻。“俱无山……他爹的怎么到这儿了……”看到我爹娘诧异的神情，他清清嗓，又斜下睨着我们。

我爹看我一，言又止。我知他在想什么，我才多大啊。

我没见过神仙，以为是个走投无路的贼，穷疯了，居然打上我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