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敝旧的中年男手持一笤帚，正怒骂着：“……你这不要脸的丫，你究竟嫁还是不嫁，你若不嫁我今日就打死了你！”

“你每日安安静静的练习刺绣，我却天不亮开始活，劈柴，打，饭，给邻家大娘杂活挣几个钱，偷空在布上练练针法。师父说刺绣的要保养一双手，你的手至今犹如孩童，我却两手老茧。你家境富庶，父兄疼，不刺绣都能一生富贵，可刺绣却是我唯一的路啊。若再不能，爹娘就要将我卖给王财主第二十房小妾了！师父可怜我，才将车上的绣幅换了我的，我有了名声，就能靠刺绣挣大钱了！”

周玉麒怔住了，听着这一字一句，他心起伏，迷茫不知所以然。

蔡昭与戚凌波相比，蔡昭和善不争，而戚凌波只差将跋扈两字写在脸上了，周玉麒自然怜惜蔡昭；但蔡昭与凄凄楚楚的闵心柔相比，活脱一个女阎王了，周玉麒又该如何取舍呢。

另一角，上官浩男耸耸鼻，“这又是什么幺蛾？”

跪在地上的女儿苦苦哀求，不住磕：“爹，求求您再等一等吧。阿哥哥心中只有我一个，他一定会回来娶我的！求求您了爹，再等一等吧！”

中渐渐，视线开始模糊，前方那半开的木门仿佛化作了祖母院落那扇豪华威严的槅扇，明明只有咫尺距离，他却始终不敢跨去，告诉祖母自己真正的心意。

听得这番话，周围百姓中有一半风变了，这贫弱姑娘也是情非得已，着实可怜。

一旁的老母亲也过来劝：“阿珍啊，你醒醒吧。你与阿自小要好，左邻右舍都知了。等到阿另娶，你就不好找亲事了……”

那衣着致的姑娘怒：“少来这！你有难自可与我说，些下三滥的谋诡计还有理了？！我的刺绣远胜于你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自小苦练来的。今日的车刺绣是周遭十几座城的，下回再到我们武安城得十几年后了，那时我还绣的动么？我这一辈的心血难就不值得了么！你给我起来到外去，跟大家说清楚！一码归一码，若是只凭可怜，天底下比你可怜的多了去了，再苦再难也该光明磊落……”

女儿倔：“那我宁愿一辈不嫁，一辈等着！除了阿哥哥，我谁也不嫁！”

角落中的慕清晏冷旁观周玉麒满失魂落魄泪的呆呆站立。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另一条巷。

周玉麒好不容易挣脱人群，这几日被压下去的心中隐痛，此刻又缓缓升了起来。

父亲大怒：“等什么等！我都去打听了，阿的爹娘都开始置办聘礼了，你还在这里傻傻的等！他们两家是门当对，咱们哪里得上，只有你这痴心妄想的蠢丫，还信以为真！”

这戏的不错，慕清晏朝另一拐角，表示满意。

周玉麒听的忍不住了，分众而上：“这位姑娘，得饶人且饶人，这件事个中原委大家都听到了。今日的车刺绣，于你不过是锦上添，于地上这位姑娘却雪中送炭。事有轻重缓急，你就让一让她罢！”

此时日已偏西，巷中光线渐暗。

此言一，两位姑娘外加七八名看客纷纷嚷嚷起来，大家各持己见，吵一团。

——不错，周玉麒的确是温柔贴的好郎君，但是他有个致命弱，怜弱。

了！记得小时候刚门时，师父说我们刺绣的天分差不多，可如今我却大不如你，并非我偷懒懈怠，而是我的命不如你啊！”

女儿不住哭泣：“是真的是真的，我知，阿哥哥喜的是我。那家小为人很好，可阿哥哥不喜她，是真的！阿哥哥一定回来娶我的！”

慕清晏静静看着周玉麒陷于纷争的人群中，心中微定。

上官浩男看的目瞪呆：“看不咱们游坛主还有这等才华啊。”

“不敢当，不敢当。”游观月拢拢衣襟，“戏码都是教主定的，我只是选了个角，了些服化，而已，而已。”

他嘴角微翘，姓周的果然心中惦记别的女，很好很好。

游观月赶缩回小半张脸，一幅受上司肯定的满足。

周玉麒经过一座破败的民舍，木门半开，里传激烈的责骂声，夹杂着轻轻的讨饶，似乎是一对父女在争吵。

这一幕全都落在一人中，他着木麻衣，斗笠遮面，独自站在巷角落，与今日在城中看市集的江湖客别无二致，只是形颀长，气势沉凝。

他没有发觉，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一淡淡的香气，斜斜的夕下，浅黄的粉末氤氲飞舞在晚风中，令嗅之人不由得心生怅然，不知是否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