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之：“往远些说，就是日升月落，大河东，山川巍巍。无论怎样耗尽心血，旭日总会如常落下，无论杜鹃啼血，月儿总会如期而至。”

“母亲一直劝外祖父不要贪图蔡女侠的功绩。”宋郁之微微摇，“聂恒城既死，蔡女侠废，周老庄主时日无多，外祖父作为正首宗的宗主，已无人掣肘，本就是天下第一人。有没有诛杀聂恒城的功劳，都不损其威势，何必贪图那虚名。”

慕清晏目幽暗，一言不发。

“母亲还力劝外祖父不要针对蔡女侠。母亲说，蔡女侠血单纯又天纵奇才，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剑。是以之后数年中，无论蔡女侠如何飞扬脱自行其是，外祖父都默默隐忍，从不以长辈的份弹压。果然，后来聂恒城倒行逆施，蔡女侠而，以决死之心除卫。”

慕清晏笑不笑，“祸害遗千年嘛。”

他：“母亲窥破了

心中却想，幸亏尹岱贪天之功，尹青莲乍闻父亲惨死，大恸之下小产，加之劳过度，导致数年后早逝，倒给本教除了一名大敌。否则以尹青莲满腹的谋诡计，尹岱的权势滔天，聂喆怕撑不到自己成年，就把离教的全副家底都输了去。

慕清晏自己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然而听到这里也不禁骨悚然。

“母亲也劝姨母对周庄主死了心，因为周老庄主明面看着对外祖父敬重有加，心中却有戒备，他早早为儿定下亲事，就是防着外祖父安排尹氏女去结亲。”

慕清晏：“敢问宋少侠，何为‘势’。”

“年幼时，我也这么以为，直到这些日，才慢慢领会母亲的意思。”宋郁之侧看向窗外，“那年，蔡女侠在太初观举办的六派弟大比上一鸣惊人，夺得筹，家母冷旁观后断定，哪怕无人从中作梗，周蔡两家的姻缘也成不了的。”

宋郁之正面看向慕清晏：“说不说都行，反正我也不赞成母亲的行事。”

听宋郁之说起母情的往事，慕清晏面泛青，他提早逝的尹青莲本是想及对方痛，谁知自己反被刺的血赤糊拉，心中隐隐作痛。

慕清晏言语锋锐，字字如刃，专刺人伤痛之，将结好了的痂血淋淋的揭开；宋郁之偏如一团老棉，无论如何都不为所动。

他冷笑：“涂山大战后，我教群龙无首，蔡平殊一神功尽废，只有尹岱坐享其成。好好好，好一番算计，好一段谋，青莲夫人果然心机远，常人殊不可及——既然她如此神机妙算，怎么算不到亲爹惨死呢。”

他抬剑比看，双眸冷峻，直比秋泓般的剑脊面更亮。

慕清晏本已想拂袖而去了，此刻反而再度坐下，缓缓：“早就听闻令堂足智多谋，天下智谋十分，她独占七分。不知令堂临终前，对宋少侠有何教诲？”

慕清晏冷哼：“陈词滥调。”

慕清晏嗤笑一声：“这话是对素莲夫人说的罢。”——这话明显是青莲夫人用来劝妹妹别一天到晚上蹿下的挑拨人家未婚夫妻了。

“看少君知尹家家事了。”宋郁之笑笑，“不错，这正是母亲劝姨母的话。母亲说，蔡女侠这样心志远之人，既见识过天海阔，就不可能回内宅去受个心狭隘老妇人的气了。周庄主再温柔贴也没用，除非闵老夫人早些过世……不过母亲看闵老夫人能活很久。”

慕清晏起而笑：“素莲夫人镇日诅咒蔡女侠怎么还不死，不曾想自己的亲死的比重伤的蔡女侠还早，这可真是天理昭彰了。”

“母亲说，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一个字，势。”从慕清晏门，宋郁之第一次抬起，“顺势而为，事半功倍；若逆势而行，哪怕聂恒城那样显赫天下之人，都难免功败死。”

他微笑：“真该让昭昭来听听宋少侠这番话，让她知知令堂如何在背后算计蔡女侠，不知她还会不会待你亲厚一如既往。”——他已打定主意，待会儿转就去跟蔡昭传话。

“这话我娘临终前也说过，可惜姨母自小受外祖父溺，母亲劝一回她好几日，之后就故态复萌了。”宋郁之将拭好的青虹剑侧臂一挥，试剑如凌风，杀气四溢，然后他将之平放在案几上，反手白虹剑开始拭。

知时日无多，就央求师父放我回家侍疾。那一年中，母亲与我说了许多许多。”

他长叹一声：“可惜，外祖父不肯听母亲的。庆功大宴后，教一直无声无息，连母亲也松了戒备，这才有了外祖父遇袭惨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