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姑像念经一样地念个不停，声音不急不徐、不不低，没有丝毫改变。她耳边只不断回响着“三十二代孙载沄之媳许氏绣氤”几个字，至于拜的是哪位祖宗，已完全听不清了。

许绣氤：“什么远亲？很重要吗？”

莲姑：“闽南的吴氏家族经营沿海一带的船货生意，本来与我们素无来往。但去年他们突然来访，自称祖上本是韩氏一族，二百年前为避祸更名改姓去了他乡。如今他们想认祖归宗，重回韩氏门下，为表诚意，他们把祖业更名为慕湘堂，以示千归源不忘故乡。”

她有些奇怪：“既是供奉在祖宗堂的，必也是韩家的先人，我若是不亲自去上香磕，岂不是对先祖不敬吗？”

莲姑转走向墙边，掀起了白缦，突然她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现。

“今天已是十月初四，这样急？那牌位还能重吗？”

莲姑直愣愣地盯着地板上六七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牌位，过了半晌弯腰从碎片中拾起一个绣荷包攥在手心里，脸便沉得像要滴下来。

韩墨卿正是韩载沄的父亲，五年前已过世了。

莲姑一张木板脸上终于了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容，淡淡说：“里面还有三香要上，不过少不必亲临，由我代劳就好。你在这里等一等，过一会儿我就送你去。”

“十月初七。”

许绣氤赶奔了过去，白缦后是一间狭长的屋，此时天已大亮，里面的屋没有灯，能清楚地看见一边墙角里供着一个小小的神龛，却用红布遮挡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许绣氤赞叹：“夫人的行事与气度果然不凡，难怪长沙人都说她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呢。”说着，她皱了皱眉：“不知姑姑说的择日是定在了哪一天？”

莲姑：“夫人查了族谱，他们说的旧事似是而非，倒未必全无来。不过无论真假也好，吴氏一族近年来在沿海不断崛起，大有控制闽南之势。若与他们联宗，合作，于双方都是有利无弊。所以夫人为了以示郑重，特意找了族中几个学究老，重新编辑了族谱，把闽南这一支加了去。还找了长沙城中最好的白事工匠了他们祖上几人的牌位，要择日和老爷的牌位一起归祖宗堂，籍以证明他们是韩氏后人的份。”

许绣氤：“是，我听姑姑的。”

许绣氤笑：“二百年前的事，谁能说的清呢？不过以夫人的光，审时度势，自然是准了。”

许绣氤问：“姑姑，这些摔坏的牌位是什么？上面的字都不大看得清了。为什么这几个和老爷的牌位没有供在外面？”

莲姑：“老爷的牌位是夫人嫌以前的得不好，吩咐了重的。摔坏的这几个，是韩家一支远亲，新近编了族谱，要择了日和老爷的牌位一起外面的大堂去。”

莲姑：“你说的不无理，老爷本是韩氏的族长，自他去世后因少爷年纪太轻，族长的位暂时空缺。吴氏归宗是大事，夫人只能召集族人商量，虽然大家多有质疑，但夫人力排众议到底是把这个事定下来了。不过，对这件事不满的依然大有人在，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就是负责看守祖宗堂的韩季平。”

许绣氤目光闪动：“这么说，难是有人不想让吴氏归宗，砸了牌位愤，想让这事不成么？”

直到莲姑终于说“礼毕”两个字，她差坐在锦垫上，背心已不知不觉汗了一片。她咬咬牙，提着一气站了起来，有些打颤。

莲姑：“少不必多虑，里面那一位并不是韩家祖上的正主，论地位不如你尊贵。只不过和韩家有些渊源，所以安置在这里，也让她后受些香火。规矩少是不能向她磕的，只怕她受不起。”

“韩季平？”许绣氤想了想：“是不

另一边靠墙有一排木架，放着些香烛、香油、金箔之类的祭祀用品，木架上歪歪倒倒地搁着一个牌位，一斜倚在墙上，油漆尚新，显然是新好的。许绣氤尖，一望见那牌位上写的是“韩公墨卿之灵位。”

“里面？”许绣氤抬看了看，神龛背后的墙上果然有一副垂到地面的轻纱白缦。她方才磕磕到昏脑，竟一时没有注意到。

“不了，这牌位的极其细，至少要七八天的工夫。”莲姑叹：“闽南吴氏很重视这件事，他们的人早已抵达了长沙，日是不能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