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烛台，朝那骷髅端端正正地跪下，叩了三个。

温柔乡，英雄冢，说的大概就是阿寄这样的女人吧。一定是因她的缘故，他都不知家是什么样，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他伸手指轻轻勾着她的发，睁着睛看向一无所有的虚空，耳边仿佛能听见那溪低低淌的声音，但他知那不过是幻觉而已。

当她失去母亲悲痛绝的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能与她同受，才知自己是有缺陷的。圣贤书也读了一些，却从不晓得亲慈孝是什么模样，虽然总向往太学里的读书人，自己却只是个自私、卑鄙、没见过世面的小人而已。

她发间的清香依旧令他迷恋，如果他有家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家可以是这味。

她本是个淡得没有颜的女人……但在此时此刻，她的眸中跃动着烛火的光焰，却让他觉了她的璀璨来。

阿寄的眉不自然地动了动，脸上的红从来就没褪去过。片刻，她却忽然站起，去取来一只烛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顾拾微惊：“你要什么？”却见她竟然慢慢地走到了那河床上，那骷髅边……

他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她却气得再不肯看他一。

黑暗中，顾拾轻声问。

顾拾静了静，展颜笑：“我方才了个梦。”他看着她，慢慢地，“梦见我同你都老了。”

一夜好睡。醒来却是被阿寄推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只见阿寄已穿整齐，边放了两只小小包裹。他撑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臂上的伤已又妥善地包扎了一遍。

“阿寄？”

她仓皇地转过来看他，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调戏了，又想及自己方才还真是一也不矜持，羞恼得一下甩脱了他跑到岸上去。

他不该留她的，他明知她会为自己付一切，可他呢？

她的神情那样地严肃，好像在完成一件庄重的仪式。

或许她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吧？她只是对他太好了，所以连带他的自私和卑鄙都一并包容，他依赖着她，在她的包容里无法无天。

边的女人却已经睡熟了。

他低声笑着哄她：“待我们逃去了，便找一个山明秀的安全地方，布置好房烛。到了那时候，你叫我死在你床上都可以。”

顾拾闭上了，有些疼，仿佛被人用冰冷的重在敲击一般。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边女人的衣袖，才得以安心地睡了过去。

若是能死在这里，该多好。

除了这一副给她带来灾难的业躯，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他自顾自地笑了：“我都不知你原来已这样着急了。”

后悔了。

***

他低下，将手从她的衣衫里了来，慢慢地为她掩好了衣襟。他的动作迟缓，好像只是离开她的肌肤就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最后他将下颌搁在她的肩窝，抱着她，地了一气。

她的怀中抱着他的外衣，她低着没有看他，嘴角却着微微的笑。经了一夜休息，她的气好了许多，心情也似乎调适得很好了。

他过去以为即便是死，他也要拖着阿寄一同死；可事到临了他才发现，他其实还不愿意死。

脑中凭空冒这样的想法，将他自己都吓了一。

她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