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中，时或传来一两声受刑者的痛呼，又或是奇怪的吱嘎声，又或是无意识的恐惧的颤音。这是她曾经以声音为代价拼命逃去的地方，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母亲了，可是不，母亲还是不在了。

阿寄不想再听了。

她不知，如果她没有执意要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没有去，那么她就可以一直陪伴着母亲，不用毒哑自己，不用连累柳岑，也不用……也不用遇见那个人。

老人顿时大怒：“我是阉人，难你便不是阉人了？似你这渣滓，若赶上前朝剿阉的时候，势必是五分尸……”

老人大笑起来，笑至末梢，又变作不可抑止的咳嗽。阿寄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她知掖里审人的手法，她的母亲曾经就是这样被审了三年，直到被审成了一个疯……

孟渭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端详着她。

“前几年倒是有一个疯婆，”那老人忽然，“我真羡慕她，疯了之后，就一了百了了，审也审不得，杀也杀不得，就任她烂在这里，也没人来难为她……听闻她还有家人在外面帮她打？”老人突兀地笑了笑，“家人啊，真羡慕她……”

“呵……小姑娘，不晓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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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钟嶙的话令他坐立不安了很久。为免人心动

分辨不白昼与黑夜的地牢里一片惨然凄清，阿寄有时发现自己哭了，嗣后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哭。她……她虽然时常羞怯时常懦弱，但她却不大晓得泪的。泪如何能够让自己好一些，她也并不能懂，因为泪原本也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若哭得狠了，会让人疲倦到绝望。

的……

狱卒往铁门上狠狠一踢，老人顿时又偃旗息鼓了。那狱卒转过，却来开了阿寄这一间的门锁，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过来，孟常侍要审你。”

“死阉人，吵什么吵！”狱卒敲了敲铁门上的锁，铮铮的声音惊破了老人的自言自语。

她是为了母亲才去的，她是为了母亲才去同郑嵩谈条件的，她是为了母亲才去服侍那个人的……

可是现在，母亲却不在了。

阿寄朦朦胧胧地看过去，似是在右侧的哪一牢笼里，但黑暗之中，她只能看见墙角一团模糊的瑟缩的廓。

这是在掖狱的一偏厅，没有骇人的刑也没有血迹斑斑的墙，只有一张书案，横在阿寄面前，上面摆着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是不是饿着了？”那老人沉地笑着，“饿着了你就该叫唤，一副饿死鬼的样，他们上就会来拖你去审……审你的时候，你便一咬死了什么也不知，他们没有法，就只能继续关着你；你若是说来了什么，你的命就到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后一，那样比较快……”

如果她没有去，如果她没有在那个人的温柔里越陷越，那么母亲可能也不会死！

她曾经如此迷恋这温柔。这从容不迫的、岁月静好的、自欺欺人的温柔呵……

她咬了，想靠疼痛来抵抗一下饥饿，前却不断闪现母亲最后几年的样。她明明没有见过的，可她却好像就是知，母亲曾经就在这里，她死得孤独、冰冷而无望，在幻梦里挣扎，在黑暗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