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地抓了柔脆的纸张，几乎要将它撕裂了。而纸上的字还是那么清秀整齐，就像一个无辜的少女，并不知晓自己在旁人中成了什么模样。

他于是读了下去：“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观古今之王命，帝冑之承继，莫不彪炳夫功绩，著明乎休瑞，神有命，不可以智力求。靖室既衰，郑氏当作，有赖周公承命……”读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寄每每被闹得满脸通红，婢们知她不会说话，便常常自己将话接了下去：几日一次？啊，难是每晚一次……还不够？天哪！——各个都了惊叹的表情，——原来郎主这样厉害！

☆、第15章玉树未怜

他再抬起来看着她时，神容依旧平静，目中却现了血丝：“你……”话在嘴

合上门，将重重靠在门上，觉膝盖里钻心地疼痛起来。少年人到底还不懂得，脸上那一伤毕竟是外伤。她慢慢地挪到案边坐下，执笔蘸墨，写了几个字停下，呆呆地看了很久，又继续写了下去。

便如顾拾所言，不数日，安乐公邸上上下下，便已都知了安乐公同那个哑婢阿寄是如胶似漆，原来之前那一个月的不理不睬也都不过是小儿女的赌气而已。只见安乐公片刻都离不开那个女，吃饭要同她一起，读书要同她一起，睡觉要同她一起……每日清晨阿寄从最里面那间落锁的院来，已成了宅中众仆婢见怪不怪的事。

顾拾朝那女瞥了一，不知为何竟令她噤了声。阿寄却径自挣开了他，往房中走去。

他见那是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大纸，不由站直了接过来，心里有一簇喜的火苗一掠而过：她想跟自己说话了么？她又会有怎样的话与自己说？

顾拾将下搁在阿寄肩窝，侧着看她。今日风大，拂她的发丝，那一弯红的耳朵。他忍不住朝那耳上了气。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顾拾不知从何冒了来，忽然从后方一把抱住了阿寄，几个婢惊了一下，又都捂着嘴隐秘地笑起来。

她避开了他的神。

这是一则讨逆兼陈情的表文，要他以前靖遗、亡国皇帝的名义，去声讨南方那些以顾氏为旗号的叛军。

他没有再读来，而是沉默地将之后的文字潦草地看了过去。

他只当她是害羞，也就跟了过去，懒懒地倚在门边，带着笑看她在里间翻找着什么。而后她走了过来，将怀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

“今日还是这样好看！”众人也学会了奉承阿寄，他们知只要阿寄开心了，内院的那个祖宗也就会开心。

这却苦了阿寄，她本是清淡的，只能随着人笑，这样被围在众人中心却是颇尴尬的。婢们时常着意穿了艳的新衣裳来同她说话，拉着她的手挤眉絮絮叨叨地问：郎主有何喜好？有何怪癖？更有甚者，要问她：郎主夜间有何习惯？陪寝时如何劳累？……

再看向阿寄时，神里还不免带了些同情：真是辛苦你了，阿寄！

他怔了一怔。抬起来，惘然地看向她。

他低读：“草臣顾拾叩死罪敢言之……”

“在聊……在聊郎主是个厉害的人。”有个胆大的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