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着，邻座的两位穿乌亮褂的先生突然大起嗓门。

徐志怀意外地没吭声。

“怎么没在报上瞧见……”

“活该！蔡元培面都被四仰八叉地拉下台，北大老校长啊！七十多岁了。更不必说陈铭枢，好好一个省主席，被学生搞得在地上打。”一人。“砸外，砸政府，砸中央日报办公室！要我看，这哪里是学生，分明是氓！”

“行了，不说晦气事，今天是来玩的。”徐志怀转开话题。“吃完饭去舞。”

“哎呀！下台了换个地方呆几年，不就回来了。”

“嗯，月中的事。”徐志怀解释。“就是你看到的那批学生，集结了差不多三万人在南京搞游行。队伍走到珍珠桥，被军警搜捕，有死伤，就是为学生收手。”

苏青瑶回神，刀叉切断排，红间的冷血沿银刀淌。

徐志怀要了两杯红酒，叫她餐前。

酒一喝，她玉兰似的脸浮起红。

沙大楼，底层的邓脱西餐厅外已然聚集了不少年轻男女，晚风中挨彼此，说说笑笑。室内气成日开，一踏，便分不清夏秋冬。苏青瑶脱去外衣，予侍从，挽着徐志怀的胳膊落座。

苏青瑶咬牙，不答话，惶惶不安地跟他舞场。

往心窝里刀也不过如此。

苏青瑶听着，举起脚杯，急促地饮下一，生怕对面人又说“你看，我早知”这样惹人讨厌的话。

苏青瑶勉走几步，脚尖便踢到了他的鞋，再走，还是踢，一绺细条似的段摇摇摆摆地 首 发 地 址 - - - m . e m o s h u w u 1 . c o m 晃。她慌张地抬起，见徐志怀神如常，可朝四周望，红男绿女，伴随乐曲轻盈地摆动，唯独她是残废，站也站不稳。

“南京事了？”她问。

苏青瑶手中刀叉悬停半空，愣愣看向他。

“要不然说一个丘九十个丘八，学生疯起来没数，癫了都。”另一人嘬着旱烟枪，不不慢。“但这回军警一气打死三十多人，尸扔秦淮河，着实难看。南京怕不好代——要我看，又有人要舍生取义，担责任下台喽。”

那桌人烟谈了几句时事，两个招摇的女人走来，一个挨一个坐下，应是他们招来陪酒寻的。两人搂着小娘，话顷刻间拐到舞女的上，叽里哇啦调笑起来。军警打死人与舞女的大是一个分量的东西，都可乐。

“今年过年要不要回老师家住？”徐志怀问她。“你有三四年没过去了。”

“我还以为就吃顿饭……”

于情于理，他要说两句好话。

徐志怀隐约知妻与岳父关系不好，但苏荣明是他在南洋公学的恩师，昔年他和同窗搞罢课惹麻烦，还是这些教员聚一块儿去警察厅将他们保释来的。

乐队正奏爵士乐，是一支慢三步舞。

苏青瑶顿了顿，低着脸惨淡一笑，轻声说：“伤心也就一会儿功夫，我还能瞒着你跑南京去？”

“我扔了，怕你伤心。”徐志怀。

她脚不好，素来不舞，这徐志怀再清楚不过。

苏青瑶沉默半晌，摇：“不回去。回去多碍事。嫁从夫，我如今算你的人，去他家住算客，哪有客人跟主人一起过年的。”

“随你心意，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同我说。”徐志怀。“老师脾气不好，有时说话难听了，但心底还是疼你的。”

一二三……一二三……

徐志怀搂住她的腰肢，俯下，面庞贴着她的鬓角，在她耳边低低数着拍。

“哪有来过耶稣圣诞日不舞的，成天憋在家里也不怕闷坏了。”徐志怀烟，“你学两支简单的，日后也好陪我去应酬。”

只有她，唯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