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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山 (四)(3/3)

没法离开。他随守军一直抵抗到第二日傍晚,冬雨不停,战火稍歇,众人迎来暂时的喘息。

也在这当口,又一支部队冒雨赶来支援——第67军,昔日的东北军主力,带来共两个师的兵力。

于锦铭听他们开口说话,满耳的乡音,一时竟潸然泪下。

有一位姓邓的军官,三十来岁,最初在东北讲武堂深造,又在于锦铭父亲手下打过仗,认出了于锦铭。

他坦言,兵败如山倒,上海这场投入七十万人的战斗已毫无胜利的希望,他们赶来松江,不过是希望用自己的命,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如若一条命,能换一分钟,便是胜利。

于锦铭提出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守城。

邓叔拒绝。

“培养一个飞行员的成本太大,不是给一把枪,给一个手榴弹,拉到军营里训练两周,就能上战场的。你不是陆军,不该死在这里。”他淡淡道。“军人没有自己的意志,上级的指令就是你的意志,现在我命令你活着回到空军大队。”

于锦铭敬礼,遵命。

那是他留在松江县城的最后一晚。

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围聚在古老的城墙边,轻声讲述着久远的传说,关于闯进屋里的黄大仙,关于星落秋风五丈原,关于广袤土地和家乡的爹娘,奔腾的河流与绵延的山脉。

一说:“俺们东北人不是孬种。”

二说:“魂儿是最轻的东西,身死之后,它乘风飞回祖坟,到九泉下见太爷太奶。”

翌日,天刚破晓,雨仍未停歇。

于锦铭揣着大娘给的那几个红糖馒头,和邓叔赠送的一壶冷酒,独自上路。

他根据日军那份极为精确详识的地图,从早走到晚,从晚走到早,雨水湿透军服,冷到双足失去知觉,唯有痛饮冷酒取暖。不知走了多久,他在满是弹坑的路边发现一个受伤的陆军士兵,身中数弹,被射穿膝盖,奄奄一息,正哀嚎。

于锦铭跑过去,扶起对方,见他还有一口气,忙问知不知道大部队在哪里。

他说在前面。

于锦铭心中一喜,又猛然一悲。

他带不走他,也救不活他,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那人便道:“兄弟,做做好事,补我一枪。”

于锦铭咬牙,摇头。

他为节省子弹,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敌军,甚至不能掏枪给他一个解脱。于是他取出军刀,小心地捧起地上人的后脑勺,将刀口对准他。

对方瞪大眼睛,哀哀地落下一滴浑浊的泪,合上眼眸。

噗嗤一声,恰如敌人的嘲笑,于锦铭利落地割断他的气管,将他抛到青黄色的田野,盘旋的鸟儿纷纷落下,停在亡者的胸膛。

于锦铭不言,擦净鲜血,朝前走。走、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紧握着军刀,仰头发出孤狼般的长啸,“啊——啊——”冷雨和热泪逆着寒风流进嗓子,刺痛无比。可他不擦,只管拖着冻僵的两条腿朝前走,向前,向前,向前……

直至无边的夜色下,隐约响起低微的歌声。

“中华男儿血,应当洒在边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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