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铭默默听。

他说：于兄勿念我，我为革命死。

“还说爹娘他，你也有够他的。”梁秋吃吃笑两声，

说罢，于锦城咳嗽两声，话音渐渐低下去，消失无踪。

“嗯，我心里有数。”

轻且慢。面上来，腾腾的，熏人。于锦铭拿起筷，埋下去，卷起面条往嘴里了一大，一下堵住了嘴，中断了谈话。

“多陪陪母亲，叫她别心。”于锦城。“三妈妈也是。”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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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们要把她给领回家，”梁秋靠在他肩。

“锦铭没跟你闹？”

于锦城见状，拿筷剃着酱大骨，与妻聊起家中的琐事。

他后颈一麻，指甲慌忙撬开轻薄的金属后盖，掀开来，稀薄的月光下，他瞧见了一圈短短长长的刻痕。

“闹也没用，我这次铁了心。”

太多的事在脑海浮沉，可都模糊了面目，成了寒冬江面上的浮冰。

他回屋，睡倒床上，褥带着一樟脑的气息，家也有些日没清扫了，灰白的尘埃在前轻飘飘地飞，像害了病。他睁大了睛，呆想了一阵，脑海中闪过许多事，从民国十五年中毕业，到民国十八年，从黎师辍学回国，去杭州报考笕桥航校，再到九一八爆发，一家人撤到南京，他刚巧毕业，去上海。

南京城今夜是个晴天，一抬，便瞧见夜空上那大而圆满的月亮。

“爹娘太他了，把他得不知天地厚。”屋内隐约响起男人的声音。“早知，当初就该在南京挑个好姑娘，直接把婚事办了。”

又是一声重重的长叹，梁秋默了片刻，又问：“对了，那个女的呢？锦铭的相好。”

从左摸到右，又从右摸到左……于锦铭一字一句地默读那条贺常君留下的消息。

黑中透蓝的天空，发，放望去，一粒星也无，唯独明月当空，多像黄粱梦中才会现的场景。

“有夫之妇与人通，能是什么正经人？带那不知廉耻的女人回来，铁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于锦城说。“那女人太有心机，把锦铭骗的团团转，都监狱了，还想着救他。”

于锦铭睡得是客房。

夜风起来了，回屋，便见窗帘翻飞，他这时才发觉窗没关，随手放下茶杯，走到床前。

吃罢了饭，几人上楼，各自回屋就寝。

不知这般躺了多久，于锦铭，坐起倒，壶是空的，毕竟是临时收拾来的客房。他拿上杯，门去找壶。回来时，路过哥嫂的卧房前。

“从牢里放来了。”于锦城蹙眉。“为此还欠了宁波帮那边一个人情，得去社会局通路，叫他们以后对那帮浙商睁一只、闭一只……小王八犊，真会惹事。”

“禁闭是逃不过了，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于锦城冷冷。“别的都好理，唯独这事……上个月，川系的刘将军调动二十万军队剿匪。这时候，上很，所以怎么办，还要看陈之的态度。”

“没办法，就那么一个弟弟。”

于锦铭帘低垂，端着杯，静悄悄地走过回廊。

“好些了，中央医院的医师每天过来给他，就是还不能下地。”

于锦铭斜倚窗边，怔怔地与之对望，见月沁凉，心也随之发冷。他下意识朝膛摸去，那儿挂着一个早已停下的怀表，是贺常君叮嘱他一定去修的那只。于锦铭取怀表，握在掌心，指腹沿着冰冷的边沿挲许久，忽而摸到一条隐秘的细，像曾经被主人撬开过，因而有了松动。

“是啊，闹成这样……”梁秋叹息。“军事委员会那边，吴先生有给你回话吗？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