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猫睡醒后抻了抻懒腰，踩着悠闲的步走到一浮跟前，在素白的书页上留下四个灰扑扑的猫爪大印。猫微眯着扬起脖，咙里传来节奏优雅的咕噜声。

上的下山，居山寺的佛门弟常常把“世”称作下山。

一浮腾手挠挠白猫下，里不肯离开书卷，“大，自己去玩。”大不满他的敷衍，半步不肯让，敦实的往下一坐，把书上的字遮得一个不剩。

一源却在这时侧过来，狐疑地看着一浮，“你听人说，听谁说？”能跟一浮说这话肯定不会是寺里的师兄弟，加之他近日行为实在与平时不同，一源忍不住要多问两句。

一浮面平常地开始扯淡，“灵伯说的。”灵伯就是寺里撞钟的老僧，没人知他的法号，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只知字排行他应该是“灵”字辈，寺里上下便都叫他一声灵伯。

一浮虽然在俗世长到七岁才离开，因记事不多，日又过得悲苦，实在对山下的世界品味不半个好来。可尧白说红尘可，一浮抑制不住地想，红尘里有什么呢？他几乎用尽全力去幼时回忆里找寻，有邻居家经年不消的香，有舅父总也喝不完的浊酒，有表兄偷偷来的白面馍馍。

一浮一有空就往后山佛堂跑，一本正经地跟他师兄说刚修好的佛堂要时常洒扫，沾些人气，佛祖才会喜。一源不知他哪里听来的这些，也懒得再过问，也随他去了。通常一浮会在墙坐半晌，新砌好的墙垒得很，视野比先前更好，能望见苍茫茫的林木和蜿蜒西去的小溪。然后再顺着小路去溪边走一圈，最后会在里洗了手脚和脸，披着夕霞光回去。

“没有。”一源伸了个懒腰，“尘世琐碎，哪有山上清闲自在。”

一源一脸失语地摇摇，仿佛觉得能把灵伯的话记在心上，还煞有介事信以为真的一源实在是没救了。

正看到彩之，一浮翘在空中的双急得不停扑腾，嚷嚷：“哎呀怎么

天光灿烂，粼粼白光划过层叠树叶染得山寺斑驳。小和尚穿着青布僧衣，一双脚挽到小肚，正躺在山中凉静谧的石阶上看书。不远的石台上睡着一只硕的大白猫。

“你去都没去过又怎知不好。”一浮望向天际一抹淡云，若有似无的向往，“我听人说红尘可地很呢。”

直到七月过完，八月又过了一半，尧白都没再现。

庄稼汉活的时候不肯安静，总要扯着浑厚的嗓说话。一源委婉提过一回佛门清静地不宜喧闹，工的短暂遵守了半天，第二日又故态复萌。一源懒得再，便由着他们把佛堂闹闹地修完了。

黄小册摊在树影曳曳的石阶上，一浮左手撑着下，右手翻着轻轻搭在书页角上，正看得认真。

正文人心就是好的么？

一浮双手撑在侧，垂着两条悠悠地晃。两只鸟雀的影忽然闯，树影和鸟影一齐落在怀中。一浮不自觉弯了眉，心里悄然溢满不可言喻的、隐秘的快乐——红尘有不必遮掩的喜，有吃不完的鱼，还有脾气不好心地良善的小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