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足够韧，那几包药最终没派上用场。

“你把我当什么了？”乔夕终于维持不住优雅的表象，倏然站起来，“晏，你就这么看我？”

“当然不是。”晏微微一笑，“一个小三儿上位的三豪门太太，怎么会这样的事儿呢，是吧阿姨？”

大概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作祟，许多小时候的事儿晏已经忘了，但那心情他一辈也忘不了。他记得最艰苦的时候，他在屉里藏了几包老鼠药，那时他就知，他是想等哪天熬不下去了跟他一块儿吃掉。

晏听着她略显尖锐的嗓音，始终微笑着，知乔夕此刻肯定很想冲过来死他。等乔夕嚷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晏才不不慢地说：“你知我和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晏还懵着，就听见乔夕楚楚可怜地控诉：“那你要我怎么办？你那个混亲爹在外面有人了，抛弃咱们娘儿仨，我能怎么办啊？家里没个男的，我怎么养得活你们俩孩？我一个女人……”

晏：“……”

乔夕本来就不好看的脸顿时更彩了，意识到晏不是善茬儿，说起话来丝毫不给人留情面，明显是个比他还要“尖酸刻薄”的主儿，嘴上忒不积德。

毕竟从有记忆以来，他边就从来没有过父母的影，“父母”只是他被同龄人欺负的理由而已。

他和乔夕一起生活过十几年，有儿无法磨灭的情很正常，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放不下，所以狠不下心——但他没情，一丁儿也没有，他不来的“恶人”由他来就是了。

晏怕苦，但更怕痛苦难过。让他吃药，他会二话不说地吃，可没让，他再苦也不会偷吃。

偏看她，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尤其是我俩儿都混了人样儿，我怎么知你究竟是真关心我们，还是只图我和我的钱？”

乔夕对上他沉静的双，拧眉问：“你是在怪我吗？”

乔夕瞬间脸铁青。

“哦，那还真没有，让你误会了不好意思。”晏平淡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死缠烂打——尤其是我，你不靠近她。”

但活着其实更苦，忍饥挨饿很苦，大冷天的抗冻很苦，营养不良总生病还没钱去看很苦，重活儿把手掌手指都磨破了很苦，跟个小乞丐似的在学校里格格不很苦，被嘲笑被欺负被孤立很苦……

“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初中都还没念完，带着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阿姨，你应该不知我们要在城里生存有多不容易吧。”

乔夕不愧是个“上位小三儿”，泪说来就来，年近半百依然能把“梨带雨”演绎得楚楚动人，这样突然一哭，居然十分赏心悦目。

能活下来确实很不容易。

晏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这事儿不能怪她，她也是被无奈才跟人跑的，并不是有意扔下他们弟俩儿

乔夕呼几下调整情绪，一低，泪毫无缓冲地掉了下来。

苟延残很苦，老鼠药肯定没这么苦。有时候趁不在，他会偷偷把药包拿来玩儿，幻想着把药吃下去，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解脱。

但一定比他更苦。

这些乔夕又知多少呢？

晏不怕死，如果他让他把药吃掉，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往下咽——他骨里那不怕死的劲儿大概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