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剪和几个哥们站在一块，正在打电话，方才看李白越走越远，他就捂住手机叫了一声。李白把新开的药他包里，挨在他旁乖乖地等，听他重冒的鼻音，玩他学士帽一角垂下的穗。这情形被旁边拿佳能相机的公哥连拍了好几张，李白就躲在杨剪肩后，森森地瞪他。

由于很早就考了驾照，人也发着烧没有喝酒，开教授的车送人回家的任务自然到了杨剪肩上。他先是把人扶后座，接着，很自然似的，在同学们围在后面跟老师别时，他独自站在还没熄灭的车灯前，朝僵蹲在那里装蘑菇的李白招了招手。

其他同学们也都是很开心的样。

公哥把卡片机挂在腕上，拍手大叫：“剪哥！”

“好了，”杨剪放下手机，“李老师说能来。”

之后李白坐在副驾驶上，生平第一次，他坐在一辆轿车的这个位置，仍觉得不太真实。对于他的不请自来，杨剪好像没有丝毫的意外，没有反，也没让他解释。听着后排教授闭目养神讲醉话，一个看起来得有三四十岁的大男人，跟愣小似的把嗓门抬得老，义愤填膺地反复调，你不读研可惜了，你应该考我的研究生，你应该继续实验，发文章，不要去搞什么芯片，说着说着居然开始哽咽，而杨剪仍旧只是客气地回上两句，不

只知要是方才在门里和杨剪四目相对，自己恐怕会很想死——他逃跑前看到杨剪了，确切地说，是杨剪的肩膀。那人穿的是正红的T恤，袖有两圈细细的黑条。

区域在那边可别找错，实在是太情了，吓得李白转就走。后来典礼结束了，那些团起的方阵渐渐化开，人们各找各的亲朋，继续拥抱合影，李白也径直朝院的方向摸索。

散伙饭请来了一个人缘极好的老师，那就成了谢师宴，班里乌央一大帮人都想跟系里公认最的专业课教授喝两杯，包厢都坐不下，那家属当然不会在邀请范围内。但李白偷偷跟了过去，是西苑那边一个火爆的川菜馆，他在前台通过描述杨剪的长相问到了房号，真走到跟前了却又莫名发憷。贴门听了半天，名校学生谈阔论起来总像辩论，甚至打仗，李白却只能偶尔在其中听到一杨剪的声音，很零散，那人今天蔫蔫的，好像不怎么说话，也不抢风。

所以现在应该快速离开，假装从没来过。不幸的是，李白一蹲下就挪不动地儿了，就像有些时候，他蹲在冬青树下。这一回他既不够隐蔽，也忘了跑得更远。将近十钟，那群风得意的“状元郎”一个个酒足饭饱，从店里晃悠来，杨剪夹在醉得东倒西歪的同学间显得笔直极了，清极了，李白一就看到了他，而他也一样，一就瞧见了树下那个疑似跟踪狂的白影。

那里还聚着一小撮人没散，边缘是几个杨剪的同班同学，李白很熟。这个班里，甚至在这个学院里中，早就有好多人认识他，带着戏谑的意味，他们叫他“小朋友”“老弟”“杨剪他弟”，但怎么叫李白也不应，只是四扭张望，一听到背后那声“小白”，他就跟草原上的羚羊一样灵，转一溜烟跑了过去。

后忽然一，是服务员端着沸腾的煮鱼要屋上菜，他赶把门给人让开，然后落荒而逃，一直跑到店门外，在街边银杏树下蹲着，他也不知自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