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有一回冰休息间隙，和赵维宗坐湖边上啃玉米，看赵初胎小小的个，穿个大红棉袄在冰面上跑，时不时摔个趴，然后在赵维宗放肆的大笑中爬起来继续。半玉米还没啃完，赵维宗突然问他十年后这湖估计就不是野湖了，跟昆明湖似的，变得游客一大堆，到时候咱去哪冰啊。又问到时候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说不定嫁人了，咱们会是什么样呢？

可它却没碎。没碎可能是因为现了一个可以握手的人。

他选择与

他先是不知所措，再是拒绝，最后却演变为不安地享受——鸟给了他许多，可他除了一树无用绿叶之外没法给鸟其他了。鸟却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别赶我走。后来雷真打下来，真把他俩都劈了，鸟还不跑，却说你的树枝没烧焦吧。

孟惧怕诺言。他从不许诺，也不愿意听人许诺。他惧怕过于长久的东西。哪怕是十年。

回忆被耳边轻微的鼾声打断。赵维宗有鼻炎，睡得沉时，会很小声地打呼噜，像小猪。

于是他只能告诉鸟你要等我，等我把芯里烂掉的都长好，变成一颗好树，可他也不知到底要鸟等多久，等待的时候，自己又会不会有病一样抖，把鸟仅有的小窝都抖到地上去。

之后孟一直坐在湖边，望着夕发呆。

他现在终于好了一个决定。

你原来怕什么？他问。

赵维宗却答，你别笑我，每天和你在一起，我过得越开心，就越害怕。但刚才我不怕了。你从鬼屋走来，突然意识到不用再怕了，会不会激动？

那时赵维宗已经不哭了，却还蹲在地上，眯着看天空中白炽灯泡般的太。他看着他，对前这个人充满了愧疚，却又终于领悟到，这个人从到尾要的不过是一句诺言。

那句“是你爸爸把我妈妈买走的”中面临第二次粉碎。

孟坐直了，换作那人靠在他上睡。

我不知，赵维宗说，我有直觉，我知你早晚要和我说再见，你可能不是我留得住的人，但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你知吗，人越怕就越胆小，我比以前胆小了许多。

所以他本想不到，自己会说“能不能请你别离开我”这话。

他记得自己当时惊讶的，还问，你又笑又哭，为什么？

对于所谓恋中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难答的问题，万年千年的海誓山盟都能轻易，十年显得丝毫没有挑战。可孟却一直沉默，到最后也没有回答。赵维宗却也没再追问，跑去垃圾桶扔了玉米芯，回冰面上捉他妹妹去了。

当时，其实也就是今天中午，赵维宗都笑了，说你想好了吗，我还想请你别离开我呢，你终于想明白啦？笑完了又蹲在稻田边上低哭，哑着嗓说自己从来没这么兴过，过年不该哭的，我怎么也变成动不动就哭的人了呢，是不是被你传染的。

只因他知自己是棵烂在里的树，什么好东西到他这儿来都仿佛早晚都是泡影，哪怕叶再绿，叶间的光再透亮，这树也总有一天会倒下，继续烂下去，烂成灰。他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因此就不该让鸟在上面筑巢。可有只鸟偏不答应，偏要衔着几小破树枝，煞有介事地在他边住下，还告诉他，打雷了咱俩就一块被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