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发觉众人双目灿光，皱眉舒缓，嘴角微扬。我转之际，清晰的喊杀声自我左侧传来，回在翠紫轩内，盘绕在翠紫轩的每一横梁上。隙中骤然涌许多布衣裳的乡民，以及姑臧士兵的青铜盔甲和黑柄长戟。

我透过窗框与盾牌的隙看到，翔正领着众人且战且退，已退至汤泉岸旁，青玉烟的汤泉早已血成河，犹如一片血泊，看得叫人目惊心。

若有朝一日，我等有幸脱险，安然回到京城，我与翔必会为你说情，留下你与恪儿的命。我恐怕是我能最后为你的了。

再回首暗瞥了一皇上，已然从波起伏的情绪中缓了过来，与童福、孙人、建瑞，以及我和众将士一同望着那狭小的隙，观察殿外的战况。气息随着刀起刀落而跌宕，神情肃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恐怕此刻一只飞蝇栖在他们鼻梁上，亦不会有所觉察。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想要逃离。之前苦苦劝诫皇上及早下山的童福，正和禁军一同站在皇上面前，足履已被血浸。

他这一反，玉莺和恪儿恐是要跟着受苦了。

若要说建彦的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爹爹的隐忍蛰伏让人始料未及，那么王卫忠的谋反在我看来毫无由。

他人是木讷了，说话又无趣。可我恰恰是看中了他这份愚忠，在我心底早已认定，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要对翔不利，他亦会舍命相随。念着他宅心仁厚，我才舍得将玉莺的一生幸福托付给他。

许是近日来的云笼罩在皇上心，令他时时刻刻神经绷。此刻援兵一到，绷直的绳索骤然松懈，神志顿有些恍惚，与童福一样说话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辈，亦非冷血无情之，更非忘恩负义之徒。

“史可信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门外一个模糊的影跪地一拜，跟着挥剑斜里劈砍，鲜血溅在纸糊的窗棂上，转瞬又被雨冲刷，仿佛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

禁军无暇顾忌这滩血，三人张臂挡在皇上面前，另有二人留在殿前，用盾牌充当窗棂，抵挡飞雨和矢的倾袭。

可到了最后我怎也未料到，连他都会与建彦同合污，竟将利刃指向一手提他的恩人。

“救兵来了……皇上有救……有救了……”童福雀跃得语无次，如三岁小娃一般疯癫。

门的撞击声打破了我短暂的思绪，靠殿门的一扇窗棂已被箭矢穿，歪歪斜斜地倒在冰凉的地上。不时有雨透过空隙，拍打着地上的石阶。漫了一地，渐渐朝殿中央淌来。中透着泥土的芬芳香郁，还略微夹杂着血的腥红，好似一夺人命的蟒，缓缓向我们近，伺机张将我等一众人全吞噬。

玉莺，我有负于你。我陆雪妍有无珠，未能为你择个好夫婿，害你受到牵连。

“莫要手下留情，给朕杀个一个不留，反了，全反了……”

疑。当年我在榆树村遇难，幸得他及时相救。西北亡命之行，我见到他比翔还要早，是我在姑臧结实的第一位挚友。



皇上也是人，但凡是人皆逃不过七情六，即使他在上，生死存亡之际仍念芸芸众生，但劫后余生的那欣喜，却是和普通人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