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靳筱照旧是宽他的，多少说个俏话，也能让他念转到别去。可如今她自个心里也烦的很，自然没有心思仔细安抚他，只偏了随，"下个月公公大寿，既然买了，便到时送过去。"

他目光闪了闪，像下第一万次的决心，"原就是我不该报什么希望，想什么父之情。"

她若不提也罢了，四少想起这桩事，脸便沉了，从她上起来，又躺在她旁，瞧起来无赖，却半神采也没有了。

她偏了脸看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好像说别人的事情，又很有条理，"你这会闹着别扭，仍旧是同他生气，到了下个月，多半

然是他服的招数，靳筱偏了了脸，呼了气，不晓得是心哪一块下来，换了个话，"你起来罢，明早便要走了，行李一件也没有收拾呢。"

她却不知了四少哪神经，听到大寿两个字，他便带了怒气，这厢话音未落，他已从床上起来，大步走到拿包裹前，忽得拿起来，声音也猛了几度，"送什么寿礼？是提醒他边关还有个棋可摆呢！"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手杖上，"你再同你父亲如何生气，送他手杖，也是你那会不生气，念他的心意。"

怎么能不讨好呢？他想，从此便也不什么父慈孝的功夫了，他同那些兄长，又从没有什么情，如此这天地间，唯一同他有联系的，便只有他的妻了。

人都说相似经历的人会惺惺相惜，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又不尽如此。从没有哪一相，是互相比较着"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者"我更惨一"。

四少要辩驳，却瞧见她嘴角的笑慢慢隐去了，变成一嘲讽，"可是我从不同我爹生气。"

靳筱的目光落到床的包得严实的细长包裹，又，"还有你同父亲买的手杖，费了心思挑的，可不要忘了。"

他不晓得靳筱在想什么，可在她边，多少让他有一些纵然斩断了同所有人的联系，也仍有归属的安全。于是他柔了嗓，伸手挲她的发，半诱哄半讨好的，"往后便同你一样，不去想，也不动气，才是明智的。"

他这样将将举起自个前几日费了心思挑了手杖，活像个男孩被迫把玩给别人，心里委屈的很，嘴上却说着自己不要了。

他默然语凝。

靳筱笑了笑，偏了偏脸，"不妥当的。"

可还是会愤怒，会无助，比起不识糜者心不在焉的宽，同类的无可奈何，反而变成另一共同的悲哀。

他突然撒这样的气，叫靳筱也怔了，一时坐起来，看着他，也不言语。

都不过是拖着一被命运打散了，又被自己拼命拼凑起来的，充满补丁的躯壳，然后张开手臂，努力微笑，"尽如此，我还是可以拥抱你。"

无法选择，无法改变父母。

他一个人默了一会，想到先生提到的筹谋，想到将他蒙在鼓里的算计，又冷笑了一声，气血往涌，"忘了便忘了，我门费这心思，人家却不定记得我这个儿。"

这唯一的羁绊叫他很悸动，刚要带了情绪地唤她，靳筱已开了，"你还是会原谅他。"

四少也觉得自己失了分寸，垂了，声线低下来，无打采地，"下回回家，你也莫给岳父置办了，不如把这个送过去，也算我的心意。"

四少把手杖放回去，又坐到她边，低声，"那我便也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