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在她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手指动了动，想要抬手触碰她，却始终停在半空。

秦念感觉到他的迟钝，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老校长打来电话，小云山病危了。

电话挂断，秦念甚至没有明白老校长那句“病危”是什么意思。她握着电话，呆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察觉出秦念的异样，沈时托住她的后背，叫了她两声。

等她回过神来，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头顶一阵阵的眩晕。

沈时托住她逐渐瘫软的身体：“秦念，发生什么了？”

她逐渐地反应过来，颤抖着抓住沈时的胳膊：“小云山……病危了，在…在县医院……”

两人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小云山已经被推到了走廊里，周围却没有人陪着。

秦念赶忙过去，试着叫醒他。

“云山，能听到吗？我是秦老师。”

然而沈时却一眼看明白，小云山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是呼吸停止之后，从病房里推出来的。

秦念还抓着他的手在叫他，甚至没有发现，小云山身上的血色在慢慢退行。

沈时伸手托住秦念的身体，试着让她听他说一句话，可是秦念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只当是小云山昏迷了醒不过来。

“秦念。”

沈时试着叫她，秦念也顾不上回应，直到小云山的妈妈回来叫住她。

她看起来已经到了疲惫的边缘，极其平静地拍了拍秦念。

“秦老师，你莫喊了，孩子死了。”

秦念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一切，她甚至有点不明白孩子的母亲是如何清清楚楚地将“孩子死了”这句话说出口的。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在变得迟钝，她迟疑地回头去看躺在那里的小云山，去摸他体温尚存的手。

这个孩子才八岁。

他前几天还在跟她说话，除夕那天捧着那朵蓝色小花站在门口送给她。

带着小云灯去县城里那天，她还在后悔，没能带着云山一起去。

她甚至还自我安慰过，明年可以再带他去。

然而现在他就躺在她面前，再也不会开口跟她说一句话了。

这种错落的认知让秦念呆在原地，她看着小云山平静的脸，看着云山妈妈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手擦脸，又给他将手背上的胶布撕下来，几个针孔的痕迹在一片乌青下仍然触目惊心。

小云山没有任何反应，直至最终，云山妈妈给他擦完脸，将白床单平静地盖上去。

年轻却疲惫的母亲尽自己所能克制了所有痛苦的哭嚎，隔着白床单看向自己的孩子，无声而颤抖地洒下了一片眼泪。

秦念发不出声音，周围有人来往行走，小云山被蒙在白床单下面，他的妈妈正在无声地哭泣。

她身形有些摇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有力地承托住，她缓慢地回头看见沈时。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心口的重石崩裂，秦念在窗外阳光照射进来的那瞬间，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你听，身体坠落时的风，都在步履不停地奔向天边，甚至来不及与你挥手作别。

＊＊＊＊＊＊

秦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学校的宿舍。

迷蒙的视线里，她看见沈时正守在她旁边的那瞬间，破碎的一颗心，似乎每一片都不至于太萧索。

她撑着床，沈时扶她坐起来，她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云山呢？”

“云山妈妈办完手续已经带他去……去火化了……”

秦念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又问他：“云灯呢？云灯知道吗？”

沈时给他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我问过老校长了，云灯……还不知道。”

小云山的死对秦念来说太意外，直至此刻，她也依旧没有完全消化，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前两天还在跟她说笑的孩子，转眼之间，就要变成一摊骨灰。

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甚至没有办法将小云山和“死”这种状态联系在一起。

沈时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在医院里晕倒的时候，她被这种过于突然的意外刺激，开始发烧，现在也没有完全退下去。

“我问过医生，小云山有遗传的心脏病，他的父亲也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但是小云山一直都没有治疗，心脏的问题越来越严重，这一次……是引起很多并发症，又发生了急性的肺栓塞，他……他来不及……”

秦念安静地呆坐在那里，甚至很难对沈时告诉她的这一切做出反应。

可她的内心里正在对自己进行一场体无完肤地审判，沈时看出来了。

他摸着她的额头，在寂静的冬夜里，他的声音让秦念感觉到一丝平和的抚慰，像落在松枝上的薄雪，将原谅慢慢渡进她身体里：“秦念，不要责怪自己。”

她迟钝而缓慢地抬头去看沈时，在他的注视下呆滞地点了点头，又沉默地低了下去。

门外一阵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