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渡，他伸手搭在纪明尘的手上，上了岸。

绕过玉亭正要往盐津渡去，却见亭中坐了一个男人。男人着一蓝白相间的长袍，目如漆，眉如墨裁。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一把赤红长剑，手中是第二卷，正在静心读书。

母亲故去，他写了信想要托人给哥哥，问他借钱葬母。

“后来，纪明尘一生一世，每一日都有纪衿。”

后来，他埋在雪堆里，说不话，也动弹不得。

但他看得到。

天渐渐晚了。

他披着一件纯白的大氅，一张脸埋在茸茸的围里，浅若琉璃的睛里清凌凌倒映着纪明尘，嘴角噙着一丝笑，仿佛下一刻就要说几句俏话。

小姑娘看他冷冷的模样，怯怯地不敢声。

云中君朝她微微颔首：“等人。”光挪到小姑娘上，“病好了？”

“因为我十五岁那年没有等到你。”

“他们说，你一直等在这里。”

正当山上现哥哥的影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而哥哥也果真来了。

“那为什么牌匾上写着玉亭？”小姑娘声气地问。

徐嫂推了她一把：“快谢谢云中君。”

这个时候，河上传来摇橹声。

隔着雪幕，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正焦急地在玉亭后等哥哥。

大雪纷飞里，有人撑着紫竹伞站在船。慕白的伞面，月白的长剑，像是墨画中的留白。

信上约在盐津渡，黎明。

“这孩，怕生！”徐嫂不好意思。

纪明尘目送他们远去，玉亭里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纪明尘回。

已经除，接下来只需要巩固调养就好了。薛大夫还送了他们一堆东西过年，真是好人。

“据说是君年轻时在此遇见了他的侣，一见钟情。但他那时候是个吃，并不敢上前搭话，回玉龙台后着石苦练一年，再回到这里，这才与他互换了名姓，最终抱得人归。他的侣名字里有一个’玉’字。当时有个书法家觉得这个故事很，就在这上提了字。从那以后，小亭就改叫玉亭了。”徐嫂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云中君嗯了一声：“过了年就该上学了。到时候找到同修就好。”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嘴角噙了一丝笑。

徐嫂又与他寒暄几句，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她还要赶回昌州过年。

天未明，是最黑的时候，不易被人察觉。

一双剑，一壶酒，一册书。

他看得到哥哥在玉亭中枯坐了一天一夜。

他想去够他温的手，叫他带自己回家，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了。

纪矜回。

“你说从那之后，纪明尘十年都没有纪衿，你猜后来怎样？”

“我猜不着。”

纪明尘阖上了书，带上了剑，提了那壶酒，打算回家。

繁忙的渡也将息。

“云中君在这里用功啊？”徐嫂见到恩人喜望外，又有些心疼他坐在四面透风的亭里，外面这还下雪呢。

云中阁上下没有人敢接这桩差事，唯独一个姓王的小事天喜地，答应帮他传话。

乌篷从远远的一片墨，变得越来越清晰。

两人肩并肩，衣襟挲间，手牵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