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要吃斋念佛，要把房整新，大房二房为了谁资家计打得不可开。年轻的少爷们在吃喝嫖赌上各逞风，谁也不肯输了谁，只有一个息的心里却满是分家的打算。二房嫡的小一心要上学，念书念了事儿，看上个穷小，被他老捉回来一通教训，哭哭啼啼飞狗。死潭一样的宅院里，这可算是唯一有嚼的新闻，不明面上是如何三缄其，缄默的背面都嚼烂了，红红火火的闹着。

瓶儿，几十千百个碎片一起在地上滴溜溜转，刺啦啦碰撞。陆玉典有几分悲哀地望着她，尽量温和的说：“只是为了帮一个旧识，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大的差错，妈你就把这些都忘了吧。”

陆玉典被母亲打门外那天正是谷雨时节，疏疏淡淡的雨淹了满城，地上浮起泡了泛白的沙。他漫无目的地步行，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如果用双脚丈量，这座城中的痛苦将漫长而绵延。

“是南边儿的先生寄来的。”邮差说。

镜中人妆容妖调，嘴红得像血，红得像扔在卧室角落里的那些玫瑰。不知是谁送的，谁送的也不要，反正总是留不住的人。镜太亮也不是好事，照她年轻的脸上黑圈和疲态。女人的青就是这么轻易被耗去！往后她只有越来越苍老，越来越憔悴，以为掩饰的妆容只有越来越。

他愣了愣，忽然微笑起来。因为这一痕浅浅的笑，无边无际的雨幕被微微地划了一裂，终于有新生的、轻灵的喜悦从中挣脱。

回到他曾经和顾青让一同待过的那个家时，恰好邮差经过。寄来的是不署名的信，有一个他此前从未涉足的地址。

“你还敢说！去，去！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

第8章终

这下真的是她手边的如意给掷了来，砰地粉碎了。

当他的行李箱磕在石地上，发一声长的时候，雪伊正从铺满丝绒的床上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慵懒地梳理一鬈发。她的纤指开红盖，咔哒，以工匠般灵巧的手法往嘴上一涂，掩去昨夜那些被咬的不成样的细小伤。咔哒，红合上，被她愤般扔手包里。

当火车的铁门在他后隆隆关上，站台上切切哭声都在汽笛悠然一声长鸣中远去的时候，最懒怠的北平人也都醒来了。摸牌赌钱闹到夜半的老少爷们儿睁了，辛苦值夜摸黑工的苦命人也不得不起了。学生摊开书本，小心翼翼一张组织内私下传的纸条。小贩支开货摊，寒风中把两手笼单衣，唉声叹气地等待行人驻足。巡警提着警儿，神气十足地在人群中走着，自大路中央劈开一条路。靠近东民

当他拂过浩的风走向站台，就像拂开无数牵绊之手的时候，陆家大宅里的老爷、夫人、丫鬟、才将将睡醒，睁着无所期待的睛去不完的事情。被锁起来的鸦片的姨娘又死了一个，虽说是家丑，好歹也要薄葬。死女人是拖去了，发黄的旧家上却好似还残留着她疯狂的魂儿，像厨房里陈年的油烟渍一样洗不脱，在生人各怀心思的梦里发霉味儿。

陆家三少爷陆玉典走的那天，北平城形形□□的居民们还在过着一如既往无知无觉的日。他们之中许许多多的人，将来的日也会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