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传来小旦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一唱三叹，把心事都吊得曲折委婉，而后渐渐地远了，渺茫了，似是从到不了的远方迟迟

既然遇见了，那便顺路。约陆玉典同去的公临了有急事，陆玉典就拖着顾青让了包厢。再没有多余的人了，昏昏的包厢里，顾青让的心一下一下地起来，像有只小鸟裹在心，一振一振地要挣开翅膀飞来。但当他扭偷瞧陆玉典时，却只看见他脸上凿冰沐雪一样的神，扒开了那层笑常开的面，冷得像三九天的大风。

了伊甸园的禁果，自此世界大变，有了智慧，有了快乐，也有了罪恶和痛苦，然而无论如何，总是百倍、千倍的胜过从前的日。因为他前那翳被抹去了。

顾青让自从识得他以来，还从来没有分别得这样久过。一连许多个日的杳无音信，他心里都渐渐蚀得空了。毕生没有尝过这样若有所失的滋味，捱了更久的一段时间，才后知后觉心底那一笔思念的注脚。辗转打听来陆玉典回京的消息，心中雀跃，不胜喜，想着就此便可日日相见。但乎他意料，陆三少爷的绯闻轶事风满北平，整个人穿蝴蝶般在际场上来去，却一次也没有寻过他。两人的缘分像是用最利落的剪，一绞即断。

他像是生了他的气。但顾青让左思右想，也想不自己何时曾惹恼了他。不过就算是心有不满，也过将他抛之脑后……这个他捉摸不透的男人，若当真只是心血来，那他永生永世也抓不住他。他呼一气，大着胆走过去。

陆玉典正望着他，风度翩翩的容面上笑意顿减，两束目光打在他脸上，使他觉得自己好似被两小小的太灼伤了。那神甚为奇异，气恨、埋怨、怅惘与苦痛掺。尽只是一瞬便转过帘，但顾青让犹觉那创痕仍刻在自己颊侧的肌肤上。

“我脸上有东西么？”陆玉典冷不丁发问，不看他，话锋却犀利得像把直要害的手术刀。“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瞧着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顾青让低下，可那削瘦嶙峋的剪影依旧刻在前，挥之不去。

“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用不着偷偷瞄我。”陆玉典的话音极轻，掷地却如有声。他听得见顾青让突然变得惶急的呼，心中百味杂陈，一时既有怜惜又有自般的快意。在这个他们共同成的茧里，从来是他受困更。他熟悉顾青让的痛苦，顾青让却对他的悒郁一无所知。

“最近怎么许久不见你……”

过了那个旧居中的雨夜，他依然未能走那个暗地里天机的梦。他心下烦，不敢回去直面那个此刻仍一无所知、将来或许依旧一无所知的少年，于是便滞留在乡间，山林泉中度日，稍许纾解心中的烦闷。然而生活终不允许他一日日地躲避下去，因了家中的事，到底还是回了北平来。

“前些日染了疾，一直住在乡下，没工夫去见你——怕把病气过给你呀！”陆玉典还是一副调笑的吻，眉弯弯，风自蕴，同从前一无分别，仿佛方才不过是顾青让的错觉。

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果然缘起缘灭都只是一瞬的事情。顾青让总还是不甘心，偷偷跑去从前他们常相会的地方，期盼着一场偶遇。到了真正撞上面的那天，一对上睛，却骤然失语，嗓哑中渗滴滴的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