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到，当这里的人踏新世纪的第一天，会欣喜若狂；第二天，会觉得一切如常；而当他们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一年第二年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是了。这些彩带是年前挂上的，经历了大半个冬天的洗礼，已经褪陈旧的黄。

这一幕熟悉得很，仿若就在昨天。世事回，成就作人的缘。

像不知何时的枝桠，说来就来了。此城中，天不比冬天到那里去，依旧冷得刺骨。

太久了，久到那人的面目都开始剥离，渐渐地，剥成一朵白莲。开合间，庄严宝相，梵语低诵，像是一段无端的咒，揪得金问五脏俱裂。

王笙了门，祖母赶上给他加了一件袄，他笑拦住老人想要送他门的步伐，夹着教案疾步往教学楼走。过了这年，他便已经三十岁了，幼时有算命僧为他断言，说他而立之年有一大劫，不仅这样，前世因缘，皆是如此。

他今年三十岁，是青城大学的一名普通讲师，或许是父母走得早的原因，从小他就是寡言少语的。在学校里，于工作，他能被那么几句话，而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往往充斥了茫然。

王笙时常觉得，他对人间充满了淡漠。

世人的狂在他看来也是这样。

今早吃的是蒸的年糕，胃里翻腾着粘稠的米，这本就不是适合早上享用的吃。他边走着，边回味着胃里胶着的痛楚。这觉类似一张，仿佛是有人在不远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似有似无间，晨雾了。再下去，远边的云雕琢成了那日的白塔，浑浊的枯枝张扬成那日的断桥……顷刻间，金问回到那日，在那年，

那是个衣着单薄的青年，面被这气温给僵得青白，细眉疏目，眉间有经年而染的红瘀，像是装的颜——他直勾勾地看着王笙，神里看不一丝活泼的光。

或许它的年龄太过于古早，王笙能闻到一丝淡淡腐败的气息。这并不奇怪，每一个泛满泥的早晨都充斥着这样的味，昆虫的消亡，草木被践踏，都会归于这样的平静。

王笙走在行人上。隐约间，他注意到一个人，一个站在远方树下静静凝视自己的人，却在没有看清之前就移开了目光。

然而清晨的大学校园，人是稀疏的。现在的大学生，不到上课的准，万万不会掀开被窝，何况是在这冷意盎然的初。他走着，经过一片萧索的树林。解放初期，这里曾是林场，有好些老过自己的树；若在夏季，这里会被遮掩得看不到天光。

每年的元月一日，他都会在自家家门前收到一叠包好的年糕。虽然他祖母早年就哑了嗓，但他不由分说地就能猜到是祖母的。

他的家里就自己和祖母两人，年糕不是好消化的事，须得慢慢咽，所以这叠年糕足够他祖孙俩吃到开。

可当金问睁开，自己如今着依旧完整，虽比不得当年的万分之一，他也侥幸极了。他只是看着，就已经心如刀绞。近百年来，所谓情之一字，不过如此。

他是读书人，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此刻已是公元两千年，路面张灯结彩，白日的枝都还挂着人造的。呈现一落寞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