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个画展上，艾德里安又现了。他手拿一用来遮的蓝帽，穿得像个工人一般。我差没看到他。

他把那句话还给了西蒙：“你不会上我了吧，西蒙？”（“不，当然不。”）

纳夫塔利去了西蒙的墓地。

……应当是自然而然的。况且他也无法控制，特别当他在画展上再次见到艾德里安时。他想，也许上帝在造人时，真的给我们的灵魂留下了一隙，如果不去他，自己的内心是那样到遗憾不已。而当他想到也许艾德里安也承受着和他同样的缺憾时，他就更生怜悯了。这怜悯给了他勇气。

西蒙曾说他绝不画肖像画（纳夫塔利当时笑着对白说：“因为你画得丑。”）。事实也是如此，那幅“自画像”在素描手纳夫塔利看来，线条生，画面泛灰，不过买走了它的德布雷欧公爵却觉得画得很好：“就好像看见你活生生在前一样！神很，画得很用心！”后来有次在一个社场合杜兰找他说起此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西蒙老让你跟着他。要说的话，你本帮不上他什么忙，你们的画路完全不同！”

他的心像被西蒙拖到了坟墓里。他停下了手中的画笔，他的双睑不自觉地微微翕动，他任由西蒙摸着自己的胡须。他往后退去打翻了佩兰夫人送给他的昂贵颜料。他的神早已告诉了西蒙答案，但是他的嘴还是说：“不，当然不。”

好几个星期以来，我陪同母亲各沙龙，陪着表妹观看各剧目，和父亲的客人一同去听音乐会，差忘了艾德里安这个人了。

炎的七月不同于西蒙下葬时飘雪的冬天，然而纳夫塔利还能受到印着野猫脚印的雪白的清寒。过往，像万筒里的一片片彩玻璃一样，织构造幕幕幅幅。

他坐在拐角背光的角落里，像个浪汉，膛大幅地、缓慢而焦虑地起伏着。他细杂的睫像被晒萎的结缕草一样搭在他蒙着薄雾的睛上，灰蒙蒙的脸映着画框金黄的光好像是泥土塑成的，唯有尚未剃净的胡须提醒人们这是个活人。

有的事情不得不说是缘分。自从七月底凯恩怀疑我对艾德里安抱着隐晦的心意之后，我竭力遏制自己的好奇，不再与这个人扯上关系。但在我和凯恩停止去蒙特的酒馆跟踪茱莉亚后不久，我又在一个画展上见到了艾德里安。

☆、画展

纳夫塔利在西蒙的墓前放了一枝盛开的风信。他悄悄地、卑微地悔恨着（因为这样的情肯定会被西蒙耻笑成拖泥带）。但他也嘲笑西蒙，嘲笑他听到自己的回答后，那双疏朗温柔的眉还静静低垂着，嘴却已经开始笑着打趣，而丽的睛藏在眉骨和睫的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西蒙被佩兰先生逮住并暴打一顿，最后躺在租来的、简陋且老是泛着尘霉味的屋里死去后，纳夫塔利从他的遗里发现了一幅自己的肖像（他把它据为己有称作自画像，以让西蒙的画能被大家瞩目欣赏）。

他看到西蒙看着自己，问自己：“你嘛偷看我呀，纳夫塔利？”西蒙脸上的笑容像一个冰臼，雪白无暇，然而冰冷邃莫测。西蒙又问他：“你不会上我了吧，纳夫塔利？”那时秋天的斜已近黄昏，正是背景里鲜红又斑驳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