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满是璀璨星辰的夜，大河蹬蹬地跑到了山神庙前。

……

“你晓得县城在哪里吗？你晓得吧？要先到镇上，再坐车去城里。”

那尊小庙仍是孤零零立在月里。再没有神仙懒洋洋地倚在上面，挑着眉看他，而后搂住他温和地笑。

他为自己这生动的想象而憨笑，然而笑完之后，往往端着碗在四周人声鼎沸中沉默地发呆，觉得有些吃不下。

“山神，你……你见过车吗？你肯定见过的。我这次去城里住院的时候就见到了，很大，可以坐好多人，跑得很快。”

因为忧愁和思念，他一天一天地瘦下去——虽然他以往也不算胖——从大变作瘦，不过不能被称为不健康，成日地活劳作令他肌绷而结实，黝黑光的肤下蕴藏着发的力量。

“我，我没有上学了。三舅让我去城里学开车。”他站在庙前，有些手足无措地说。

在县城里学徒的日，并比不上村里自由自在。因为未成年，并不能考取驾驶证，所以大河的师傅一开始并未让他学车，而是随车作为搬运工。

他走过去，跪在低矮的山神庙前，有些忧伤地看着那尊石像。

然后他伸手去，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对方被红布遮掩的脸。

他们的厂是个效益不错的泥厂，有着几十号员工。厂长的媳妇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满面红光，勤劳致富。为了省钱，她并未给厂里聘请厨师，每日亲自穿着发黑的围裙对着气蒸腾的大铁锅，抡膀挥铲，端数大盆油光淋漓、辣味雄厚、偶有渣的饭菜。

他站在那里，手发着抖。然后他低着，从兜里掏一只稻杆编的、枯黄的螳螂老汉。

山神庙前，静默地，只是那样看着他的背影。

9、9

他弯腰将那只螳螂老汉放在祭坛上。像以往一样用石压住它的一条后，以防被风跑。

大河昏昏沉沉地下了山，而三舅妈对他光吃饭不活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她在家里赌气了一整日，怕挨三舅的耳光，她并不敢把气真撒在重伤刚愈的大河上，而只是——自己不吃饭。

“我补了一只螳螂老汉给你。但是……我没有找到好看的叶。”因为这个冬天太过寒冷，山里的竹叶几乎都枯了。

“去了……就住在那边了。要好久才回来一次。”

大河每日跟着师傅起早贪黑，将半人的泥袋一包一包地从车上扛到地上，从地上扛到别。他几乎没有闲暇时间——若是有，便被厂里其他人叫去帮手一些杂活。因为他憨厚老实，好吆喝，且人大、力气十足。若遇上他师傅开夜班车，他便要通宵达旦地不睡——他得盯着他那格随意奔放的师傅，不要开着开着便打起了呼噜。

然后他抬起来，看到山神庙里，着红布的那尊石像。

三月之后，他得了一个小小的长假，有四天

“山神……”

大河每次端着缺了的大碗，对着那摆满桌的几大盆，就想起山神一边一脸挑剔地评价一边将那些盆都拢袖里的样。

三舅拿着这个常年刁横的婆娘没有办法，有意要揍她，被过来探门的秀秀他大伯给拦住。秀秀他大伯正好过几日有事要县城，便来问大河是否痊愈，可以同去司机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