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给我儿的，瞎折腾，让他混饭吃罢了。”这宋掌柜天生一副笑脸，不笑的时候眉梢角都着笑意，他压低了声音：“这外面的东西得很，哪能容二爷的法。来来来，请二爷随我来。”容嫣被他半扶半扯着，不由己就了后堂。只见堂后小院翠竹青青，别有一番青幽景，穿过小竹院，来到一间会客小厅，一门，便看见四张紫檀全素独板罗汉椅分列两旁，上座摆着紫檀瓷面方桌，一边的十二屏楠木屏风上刻着恭祝某某某光禄大夫荣寿之类的句，容嫣不禁赞：“好地方，好玩意儿！”

在家里看书看报，十分气闷，这天见冬日晴朗，略有光，也有了兴致四走走，于是便了大礼帽，围了长围巾，叫了一辆黄包车，想去广东路上逛逛。梨园弟一旦成了名角，荣耀和银来得太容易，除了买房置行外，不知怎么个销，于是大烟的大烟，逛青楼的逛青楼，也有不少偏雅风的，比如容修，就大有古代名士寄情木，把玩金石，收藏玉的雅癖。容嫣从小跟在父亲边，耳闻目濡，也自然沾染了这份闲情风致，加上他本人聪机灵，年纪轻轻，已经算得上是内中行家。广东路上的旧市场虽是才兴起的，可是里面不少店铺都是搬过去的老字号。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鼻洋人，着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在与摊贩伙计讨价还价。容嫣混在人中，慢慢地从一家踱到另一家，拿起一只明代的琥珀瑞兽摆件看看，又取过一只如同凝脂般的田黄长方章把玩一番。边一个人正在端详一只仿官釉人面洗，以容嫣的光看去，断定它最多不过明嘉靖年间，可古董店的伙计非说它是元时的，那人狐疑不定，一看可知是外行。容嫣一笑，转要走，忽然听得后有人唤他：“二爷？这不是二爷吗？”

容嫣往四周略一望：“怎么，这间集雅斋也是宋掌柜您的？”

容嫣也笑了：“我是谁，原来是福源斋的宋掌柜！真是好力啊。”那宋掌柜满脸堆笑，异常亲地凑上前来：“老朽虽老了，可是大半辈都泡在这一行里，整日里识金断玉的，这识人的力价还是有的，更何况二爷玉树临风般的人呢。怎么，二爷，今天想来淘好货？”

宋掌柜闻言一笑：“容二爷好力。请，请，这边请。”一边请容嫣上坐了，侍候容嫣脱了围巾帽，一边吩咐下人上茶，一边问少爷呢。下人答：“少爷一早门去了。”宋老板不禁恨了一声，转过脸来，对容嫣笑：“唉，我那个不成材的小儿，老父开了店铺给他，是想他自立门，也有个谋生之所，谁知他倒一担全扔给我打了，唉唉，不说他了，这个混小，让二爷见笑了，来来，请二爷喝茶。”容嫣苦笑。心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见笑人家。茶端上来，接了茶品了一。茶是上等的龙井不必说，那全青薄胎茶，至少也是清康熙年间的制品，雅致之极。容修父一向是福源斋的老主顾，与宋掌柜相多年，情甚厚，是以宋掌柜一向以上宾

容嫣暗酌自己包裹得这样严实，居然也被认，不禁吃了一惊。回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狐袍，圆镜的白胖老，笑容满面的望着自己：“哟，果然是二爷！好久不见了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