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走上前，往他上摸了一把，已经三月里的了，但北京城依然朔风四起，和琳就已经换了个半新不旧的夹袄，不觉得鼻一酸：“……我该把刘全给你留下的。”

“……”福康安心里一松，略有了笑意，“没什么，只叫你回家若有什么事要帮忙，尽去傅公府找我。”

和珅与刘全了门，转过影，就见和琳在四合院里扫地，刘全喊了声“我的爷”，冲上去忙不迭地抢过他手中的扫帚，“怎么叫您这样的事！忠顺呢？”

和琳不在意地拍了拍袖上的残灰：“太太有事要使唤他，他就去了——这事也算不上什么累的，偶尔动动骨罢了——”目光转向和珅，一下柔和了许多，轻声唤：“哥。”

“哟，哪的话，我还敢阻着你上读书吗？”女人伸手摸了摸脑后的髻，将上的金钗拨了好一会儿才又了去，“善保——哦～你如今改名叫和珅了——你晓事了也息了，还用的着我们这个家如何吗？”

“哥，你又来了。我在这住着能受什么大苦？你去咸安才最需要个知知底的人妥帖伺候——”和琳笑着，他的五官较之哥哥没有那么致秀丽宛若好女，但眉目疏朗更见神。虽小过和珅三岁，看来却比他还老成几分。

“太太？！我是十二年前你父亲明媒正取回来的，在你们这破落里一呆十多年，一天福没享过，还白替人养儿，如今你连个‘额娘’都不叫？！”佳氏冷笑，“你父亲教的好儿！”

和珅，又朝主屋看了一：“她……为难你吧？”

“还不就那样，我已经惯了。”和琳无所谓地一笑：“我上就够年限去武学堂了，这些天还练拉弓呢！你说的，能忍就忍她吧，大场面上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半晌，福康安才缓缓地放下他的手，扯了扯嘴角：“……多谢。”和珅顿了一顿，那句微乎其微的谢他分明是听见了，但他却装没听见似的回：“什么？”

小半年没见，和琳似乎越发懂事沉着了，和珅：“是这理儿，你再熬个小半年，我咸安毕业了，或科举或选官，走文路；你勤勉练习，过个三两年哥就保举你内廷御前侍卫——咱们毕竟是满洲世勋人家，大清从侍卫上发达的大臣不在少数，若碰上个兵放的机会，升迁资历较别人就快一倍——你走武路。这么一来，就是哪边了岔，也不至于全盘倾覆，将来擎天挚日文臣武将的也未可知，中兴咱家就看你我了。”正与和琳说着，主屋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个女人扶着丫，打帘扶扶摇摇地走了来，和珅立即不说话了，刘全抢前一步打了个千儿：“才给太太请安。”

直到和珅掀帘下车，福康安方才挂在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凝成一抹冰寒。

“太太言重了，我并不敢——”

这一生，只要无愧于己，前生后名又何足哉！这话只不过在咙了一圈就被他咽了下去。他明白，以福康安的自尊骄傲，听不得他半句安。

和珅呼一窒——

那女人看也不看刘全，只盯着和珅：“怎么，大爷有空回来看看家里了？”和珅兄弟俩也请了个安，和珅才：“并不是不想回来，实在是学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