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成了王淳读书上的先生，这名比王淳要矮上一半的苏州少年果然认得许多字。在王淳对着那本名册一筹莫展的时候，阿九悄悄靠过来，几句轻言笑语便帮助王淳将名册上的同僚们回忆个大半。阿九更是个细心到十分的人，将名册另外抄了一份誊本，名字都写在一页上，另一页特意留白，让王淳随带在上，遇到名册上有的人便依照那人形打扮个记号。这简单又便利的方法使得王淳心中对阿九佩服不已。

王淳却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理会这些闲事，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那些人不过比他早读了几年书，连个功名都没有，要说学问见识又哪里比得上承启？他现在日日混在军中，不可能在校场上找个人专门为他捧笔墨，便每日临门前暗暗记下三五个字，得了空闲便以脚代笔，将那些字一边记，一边反复在黄土地上写个十几遍，晚上回家路上顺便再将前几日学得的字在脑中回想几次，时日不多，竟也认得百十来个字了。

距离那场荒诞可笑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却仍旧不肯去见吕莞儿。那是一古怪的排斥，她会令他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晚上激烈到脸红心的争执以及如碎裂的玉瓶般全迸发的情。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和莞儿没有半关系，在这个时候，他于情于理，哪怕是于某目的他都应该去给她一些宽，但是……承启提起朱笔又放下，她有我去宽，我呢？

正厅让给了阿九，那里的白天到底比偏厅光更好些，到了下午的满室意，最适合阿九这样清秀文弱的少年。王淳糙厚不惧寒暑，自然而然的带着从诸率府卫队中搬来的铺盖卷当

意分一些耐心来听她讲，哪怕这些话对他来说就如同过耳的秋风，转瞬即逝。承启慢慢合上奏章，目光飘向烛光摇曳的龙诞香烛。又是一个同大多数晚上一样安静的夜，又到了该休息的三更时分，桌案上仍旧堆着大堆等待批复的奏折。若是之前的自己，恐怕再不会有心情去考虑一名女的心事。承启自嘲的摇摇，从那个时候起，一切就慢慢开始改变了。

在王淳不曾回到这所小院的那些日里，阿九俨然成了这所宅院的主人。三间正房前搭起了葫芦架，芭蕉旁上了石榴树，连红砖铺成的糙小路，也被他不知从哪里寻到些青砖，贴着红砖砌上了青石边。王淳回来的时候，千钧眦着牙冲了来，却被阿九笑呵呵的一句别闹唤得它夹着尾悻悻退了回去。王淳回来的原因阿九没问，王淳也没说，只是自此以后，二人算是在这里一同住下了。

王淳正在承启赐给他的宅中睡得正香。

他最近累坏了，翊卫郎这个官衔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但的事对王淳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承启当时明明红白牙的说什么只是要他去理这些侍卫的训练，王淳也以为就是站在校场上像当年的禁军教林冲一样演练演练拳脚，意气风发的教教他们自己最拿手的武功。他再也想不到，这个官职不但要制定各训练制度，还要理诸班直卫队侍卫的升迁。大字不识几个的王淳又哪里认得那名册上各各样的墨迹？不得已，他只得一笔一划的开始学习读书识字，此事在殿前司中不三日便成了每个人都知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