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起读完，不由得嘴角动，暗骂了林安一句。他之前设想了好几林安锦的内容，他想过里面可能是兵法政治，也可能只是普通家书，却没想到拆开一看，竟是劝勉他不要心浮气躁的。看来林安早料到他会忍不住提前拆开锦，这一段话写的倒是语重心长，说的像那么一回事的，不过仔细看看，那一句“日后险者多矣”又何尝不是激将法，故意激他不要去看后面的锦。林起撇嘴——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如此一番之后他倒确实对其他锦失了兴趣，不得不承认，林安果然了解他，知他真就吃这一。

林起还记得，那时他从林安手中接过那卷中大夫所上奏表，略扫一，只觉平平无奇，然林安话音未落，他便已是悚然而惊。“战术权术皆人术”，这一句几乎如醍醐，让他灵台一扫，顿时清明。他总以为战法诡谲，幽微难明；宦海沉浮，祸福难料，却不知有象迷离，却亦有纤毫毕见之，于尘世迷蒙中凌然审视，胜凡人多矣。

林起长叹气，兴味索然地把竹片装在锦中，重新放回怀里。他这几月来一直未经战事，却无一刻松懈，丞相府浩如烟海的典籍策论几乎都让他读了个遍。他本就读书快，那些天每日窝在丞相府里与林安相对而坐，林安理政事，他便埋在案上的两座竹简小山间一册册地翻阅消化。对面坐了个人，不但没扰到他，反倒让他更能平心静气，夸张时恨不能一目十行。

“阅尽兵书，而所见仅战阵之间，常将也。知兵法，明大势，通达人情，料事在先者，方为名将。须知战术、权术，皆人术也。谋国者谋人为先，料敌者料人在前，知其人而后动，则百无一。”

万事都逃不脱一个“人”字。若是只读兵书，只通战阵，那么为一偏将便已封，独领一军尚且不能，更遑论驱千乘，统万军，纵横南北，辟土开疆。前番为楚所乘，终至远津之失，便为覆车之鉴。怀大势，明人术，一一微，相啮相

“兵者，诡也。两军对垒，难测其计，故而为将者必谋而去险躁，方能不堕其计，立于不败。今将军若以林安一言而其心，分其意，则日后险者多矣！大军未发，而吾每思于此，忧虑难寐，此言切切，愿虑之而勉！”

背的颠簸时时刻刻都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让林起想忽视也难。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乖乖听话，现在拿都拿来了，不如提前一观，看看林安写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他还记得那一日，铜雕香炉内，沉香化烟，袅袅腾腾；刻漏沉箭，漫漫丁丁。午后光穿透直柩布幔，于案前摇晃光影，竟似汪洋。林安同往日一般与他相对跪坐，腰间围着他盖上的薄毯，苍白面被光模糊上一层绒绒金影，边浅笑几乎在了满室旖旎之中。不知为何，那个不甚特别的午后就这样静悄悄地刻记忆，于不觉柔淌，似乎每一个景象现在想来都依然清晰。他记得那时，林安从案上一份奏简递给他，看向他时里是永远的包容神。

林起先取过绿的那只，拆开封细绳，便将其中一张薄薄的竹片取了来。上面尽是蝇小字，难以辨认，林起只得把其余两只重新揣怀里，空一只手来将竹片举至前细细分辨，半天才终于认清上面所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