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开心觉得他的卧室里有鬼。

他此时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抱枕，瞪着楼梯口，实在坚持不住才会眨一下眼睛。白天他去上班还好，晚上一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就觉得室内室外温差特别明显，尤其是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他总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像有人，不对，像有鬼在身后吹气，如果是夏天也就罢了，大冷天的阴风阵阵，他连续三个晚上都是凌晨被冷醒的。于是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把衣摆往下扯好，一抬手指着床上，那上面谁也没有，他不知道该指哪儿，就抬高随手一指，“你究竟想干什么？”没有任何回应。他按亮灯左右看了一圈，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二个生物。他薅了把头发，脚勾上没来得及穿上的那只拖鞋就往楼下跑，把客厅里的灯全打开，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瞪到了现在。

而那阵阴风早就跟着他一起下楼来了，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跟他大眼瞪小眼。何开心根本没看他，那道比初登门时已经凝实了一点的黑影一点也不在意，就那么盯着何开心看了一个多小时，怎么都看不腻的样子。

又瞪了二十几分钟，何开心最近都没睡好，现在已经很是疲劳，强撑劲儿过了就开始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没一会儿就头一歪往下栽。黑影闪身过去，半蹲着用肩膀接住了何开心，后者身子半倾着，头靠在黑影肩上睡着了。黑影维持着半蹲的古怪姿势，纹丝不动，袖笼里探出一股黑气，托起一旁的毯子披在了何开心身上。

何开心一觉睡到了傍晚，迷迷糊糊睁开眼，没立刻发现异常，懒腰一伸，几乎一拳打到了一个实物。他一懵，收回手薅着自己乱作鸡窝的头，看到了一个从头黑到脚的人。他瞪了一会儿眼睛，才往后一缩贴沙发背上，“鬼？！”他匆匆分辨了一下室外光线，太阳还没下山，“你是人是鬼？”

黑影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蹲在那儿，乍一看就像个掩在黑袍里的矮胖子。

何开心从那冷森森的体感上直觉这就是卧室里那只东西，往后一跨就要跑，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黑气拽住了手腕，扯不动，就那么骑在了沙发背上进退两难。

无语僵持了半晌，何开心多少觉出对方没有害他的企图，不然早就动手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给你烧点纸？”他想着似乎这黑不溜秋的“人”上过他的床，继续商量，“还是我给你烧个纸人美女？”

黑影眨了眨眼，摇头。

“不要美女？那……给你烧个帅哥？器大活好那种？”何开心扭头观察着对方，做心理医生的不怕病人说出多么恐怖的话，就怕病人什么都不肯说。他眼见着这矮胖子慢慢拔高身形，竟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那张脸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圈住他的诡异黑气消失，男人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他拉下去背贴上沙发坐垫，他刚要起来，男人就倾身压住，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很轻。

何开心听到黑影发出一点细微的笑声。“器大活好？何意？”

何开心无语，没听懂你笑什么？

他暗自观察着，注意到黑影脸上原来戴着面具，只是怎么看这张脸上都像蒙着一层黑气，让他看不清。他试探地伸出手，摸到了面具实实在在的触感。

黑影身上一僵，整个人都没了动静，像被定住了似的。

何开心见他不反对，大着胆子慢慢摘下了这张面具。

黑影这才活过来一般，不自然地偏开头。

何开心注视着他，透过黑气看到了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先时不觉，现在瞧着这人的唇色也太漂亮了，世上竟有男人生得这么好看。

“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何开心一皱眉，跟着眼睛睁大，“不是吧？难道我做了什么孽你要来找我索命？”

黑影挪回视线，落在何开心面上，“你的气息，能让我凝实。”

何开心有听没有懂，这说的什么东西？不管有什么用吧，所以这人才会总是贴着他？“那你是人是鬼？”

“我是鬼族，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灵体。”

何开心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比刚才重了些，似乎这人真的在慢慢从啥也看不见的存在变成实物，除了鬼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理解这种存在。他顺着黑影的肩膀看下去，那扣住他的手很白，温度很凉，被紧紧握住的触感倒是很清晰，扣得他甚至有点疼。

“跟你商量一下啊，这是我家，我不会跑，你能不能轻一点？”

黑影点了点头，慢慢放松了力道。

见对方这么好说话，何开心继续说，“你一定要这样压着我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