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就走了，五多钟要上班。”

“方小……”大明脸红了。

方小不响。

“嘿嘿，本来要踏脚踏车过来，后来想想，还是坐公车了。”本事还是一一的。

初中毕业以后大明去了技校，学的大菜师傅，更加无法无天了。晚上不回家，三块钱买一张夜票去乍浦路的饭店喝免费绿茶，一直等到12钟打烊。然后又在四川路发现了个午夜舞厅，这下好了，逃夜打架成为了家常便饭。大明因为欠人家钱打架，喝多了酒打架，被人寻晦气打架，但从来没有为女人打过架，直到在舞厅遇到了方小。那位方小讲：大明，侬是个牢靠好男人。方小又讲：男人总归是要有自己房的。于是大明不打架了，他找了个工作，开始攒钱，跟外婆讲：外婆，大明要搬去住。外婆哭得睛通红，讲：大明不要外婆了，嫌弃外婆老了。大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同外婆讲：男人总归是要有自己房的。这个时候大明不过十六七吧。他尝到了泪的味。

方小站在舞厅，像是黑夜中不会衰老的烛光，灼了大明的心。

“今朝来了倒是蛮早额嘛。”

两人走走聊聊，树荫底下悠然散步，逛到路，一个洋派的小咖啡馆恰到好地现。方小款款走去，坐定，一看就是优雅大方的上海小。

后，大明便明白，人真的可以自欺欺人，谎话只要多说几遍自己都能信以为真。自己的心都不牢靠，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牢靠的呢？

大明心里一吓，想是不是讲错话了，赶说：“是的是的，今朝太好，想带你去虹公园散散步，到里厢咖啡厅吃咖啡。”他原本是想带方小尝尝隔堂有名的跷脚馄饨，这下赶变风，接翎。方小笑眯眯，讲：“老早就改成鲁迅公园了呀。”嗲功一，教人酥掉半边。大明心一横，想，今朝就是钱了！一回！

这位方小住的地方穿过苏州河，在乍浦路。大明在龙车上摇啊摇，车厢里一只大转盘转啊转，嘎吱嘎吱，经过发黑熏臭的苏州河，耸的烟囱冒着白烟，他心里想，夜里要么喊方小去唱卡拉ok，不晓得ok不ok。转车摇晃到虹公园，大明睛眨眨，想到方小以前告诉他，虹公园是鲁迅散步的地方，鲁迅老早就住在附近的亭间写文章，他又伤心了，心想方小不愧是朵丽的上海玫瑰，雅，有文化，卡拉ok肯定是不ok了。作孽。

当她留着一大波浪卷发，一尼小礼帽，穿大红立领风衣，无名指上一只嵌宝戒，眉清目秀站在堂的时候，大明真的是心痛了！一朵红玫瑰，长在个棚里，真真作孽呀！

“个么寻个地方坐坐总可以吧？”

比起福源里住的多是上海市民，方小的地段环境相对恶劣。苏北淮北上来的讨生活的人往往会选择虹、闸北、杨树浦等生活费用较为低廉工业区，一个个要么工厂，要么，细扬州人服装生意；无锡的铜匠起电工、钳工；娟秀杭州人搞搞棉纺织厂……他们从苏州河畔的地龙摸爬打能遮风避雨的堂里，老法里讲叫“伟大的工人阶级”的胜利，然而这胜利倒是苦了方小了，跟这些老吃老的江湖人混住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