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容貌过于众，虽只在中读了一年半，却也声名远播，校内校外无人不识。

并非清明，墓园中甚为冷清。褚浔六年未回，姑姑也远在国外。爷爷与父母亲的墓前，却是打扫得净净，甚至在墓碑前，还各有一束鲜。

庙里烧香还愿。可惜好景不长。二下学期褚浔便闯下大祸。似是无缘无故，他便将教导主任打得破血。事后学校面调查，褚浔不发一语，连事发缘由都不愿说明。校方责令他写检查，并在全校学生大会上，当众向教导主任歉。褚浔亦不肯听从。不认错、不服。学校似觉褚浔不可救药，最终将他开除并取消学籍。

遗像中的人，向他回以微笑。那笑容如记忆中一般，透着欣悦与慈。褚浔似乎又看到，他与同学打完架回家，母亲摸着他的发，温言与他讲理，“容容，当年爷爷给你取名叫褚容

老板仔细打量褚浔面容，“小伙，你……你是不是叫褚容？”

越是思量越是烦。褚浔闭目摇摇，将这无聊的念甩脑海。到了中午放学时间，学生纷纷跑校门寻觅午饭。褚浔在学校对面的小超市拿了一瓶，去收银台结账时顺便问老板，十多年前在学校任教导主任的谭希培现在怎么样了。

褚浔净墓碑，摆祭品与鲜。而后坐在墓碑前，与父母和讲了许多话。这些年的经历、遇到的挫折，所有不能向外人讲的苦，全都细细说来。倾诉到最后，眶中的酸涩化作泪来，心的郁结，似也被泪冲刷走些许。

褚浔有六年不曾亲自回来祭拜。刚与傅惊辰分手时，与神状态实在糟糕。之后逐渐恢复，面颊的伤疤却除不掉。心中哪怕再想念，也攒不起勇气赶回来。每年祭祖，都只能在南城遥遥燃一炷香。

“我知我错了很多……任嚣张的脾气，也总是改不了。表面再平和，心底还是恨。所以才会陷安臣的情绪走不来。爸，妈，”褚浔透过泪，向父母亲的遗像笑一笑，“我这副坏脾气，都是你们的。”

褚浔微微动容，暗想，或许他的姑父，也不似他想象的那般自私刻薄。

但家乡毕竟是家乡，至亲毕竟是至亲。当他心力瘁再也支撑不住，只有这座城市，只有安眠于此地的亲人，才能给予他动力，让他能够重整旗鼓再次发。

之后几天，褚浔四走走逛逛，将整座城市都重新看过一遍。将要离开的前一天，他方去墓园扫墓。

老板五十，想了想：“你说谭主任啊。升了。大概四年前，调到市教育局官了。”

褚浔忙低下，“你认错人了。”转离开超市。

姑姑因为这桩事，情绪几度失控。打了褚浔许多次，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姑父还要见针，天天对褚浔冷嘲讽，跟姑姑吵闹争执。家中气氛一日冷过一日。

褚浔忍受不下，脆断绝了念书的想法，学人去外地打工。他抱着一微渺期望，选择C城落脚地，不想却果真遇到傅惊辰。

岁月沉浮，十年也不过弹指之间。事到如今，褚浔也未后悔与傅惊辰重逢，更未后悔过他。但褚浔也禁不住会想，若他当年没有被学校开除，他也不曾去C城打工，而后的一切，是否便可尽数避免？

褚浔一怔，须臾咬牙低声：“……那个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