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为他暗里戳得一戳，也不怎地尴尬，仍只笑：“伤心总比殁命好些。至于我，待他活得久了，还能记得几年？十年不忘，百年不忘，千年总该忘了。他若是将我忘了，到时便再不怎地难过了。”

彰，你——。”

邪王闻得先生话里两字，径自垂目一颤，默了片刻忽来笑：“先生不必担心此节。我与我爹，我与聂风，早就断绝父关系。现今不过，不过陌路而已。况且我行事向来不合聂风心意。他是中州神话大仁大义，像我这般不择手段，嘿，当是不得聂风的。日后他就是恨我弃我，要对我喊打喊杀，我也，也并不如何奇怪了。”

易风瞟他半，哂：“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他若将我忘了才好，我难求他将我好生惦记着么。”

话毕又且呵呵两声，勉依稀是个洒脱形容。若非易风底霜雪素得瞒不住，这般一番抛情断义确然很能唬人。惹得先生长久将他望着，待了邪王笑罢，方才扪过一烟气，：“易风，我人老心多。平生歌笑哀声遇过几万场。你莫欺我。你爹情我也知晓，他断断不会恨你弃你喊打喊杀。怕只怕他一世为你难过伤心。”

邪王一句说得几声决断，但叫笑三笑闻着，劝亦没再劝，唯得见易风邪心似铁铁得八风不动，堂前仍将长衫黄衣冠得仓惶，低首扯袖没甚言语，却把一番绝然都往眉上闹。扰了先生唏嘘得，堪堪捋须：“也罢也罢，易风，我便授你一计，你若将此事妥帖行了。非但能救你爹，更能护佑整个中州正，是莫大功德。只是到时少不得要遭千夫所指，自有一番苦咸委屈生死莫测，你可受得？”

便在莫名无端间，大抵忆起前时曾与他爹行过诸多良夜，许过不少旧事，桩桩件件念至如今，都未知更自何相还。想来亦是人事全非得。遂有惨然一笑。

他前番本不信命，现下虽则信罢，却万万不会这般认了，当真拼死也要再向世途争得一段转圜，遂得照心镜且将先生阻得一阻，复：“先生昨夜说有相救之法，易风请教。”

易风哪什么天昭彰。

先生听他哼得一句，笼袖却：“易风。我果然不曾看错你。你确实不在乎。瞧着也是个不在乎的模样。”

言至这邪王无端默得一晌，却觉曾有谁人亦也拿了此话与他问过一遭，遂垂眉添：“我易风不劳他惦记。倒是先生你，今日话太多些。”

易风眨愣得一愣，噎了半晌不与答话，偏是抬才向三山斜落之外，也往乌啼声中红影下，将一千古明月好生看过两回。

先生闻言应：“不错。聂风步惊云龙元傍，该是得了长生。一世年岁逾得千百，就是想记，也未必能记，却好与他师兄攒作一。你，你亦甘心？”

易风垂眉只：“有何受不得。”

笑罢才：“难过伤心都没甚妨碍了。我也不在乎。哼。”

言毕却有一叹，笼袖骨仙风瞟得两步，几丈之外停得一停，竟来转

笑三笑听得称好，末了添：“易风，刀山火海你能受得。日后倘若你爹聂风——”

笑三笑且叫邪王如是抢白一句，低咳扭，半日方自袖中得半册书，与他递了说：“易风。此卷藏天机，不可更叫旁人看去。你邪心慧黠，定能勘得其中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