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确然是瞑不了目的。事过境迁归路已夕，他而今说起旧因，依旧还自暗瞟师弟半，虽则暗自瞟了，却当真未有怪责怨怼。他看罢聂风，复哀哀一笑，又说：“聂风，我不怪你，我不忍怪你。天下何其无辜，你更何其无辜。我只是不甘心，着实太不甘心。他这番尚不比前次，竟连笑着骗我一句，都再不肯给。如此缘悭，叫我怎能甘心。”

雪饮垂眉看他。

雪饮听它言毕，面上便成一笑。它自生得雪霜迎面，且有日月衔衣，是以极冷，情极薄，看着诚然好叫人萧索无力。然于它有此一笑，霜化雪的，便让黑寒知晓，白之心总也绝非全然俱是万里空的，似如其形，一茹素浅白，尚有眸却是了。

可惜——

白既成雪饮，当是要走了的。临别时候黑寒委实伤神，敛目瞟着雪饮一方素白衣袂，却：“听说人类的血都是极极的，你这样冷，该怎么办？”

黑寒又：“我还听说人类都是极弱极弱的。你从来甚喜以刀戳人，你一用力，他们上便多一个孔。你再用力，他们上又多一个孔。铸剑师说人有七窍，乃是天数，我觉得很是有理。理便是这样一个理，人家本就只有七个孔，你若再多戳两个，虽是好意，人家恐怕也未必喜承情。”

黑寒听它不言不语，叹了半声，仍：“不若你等我一等，再过百年，我与你一起同去。”

绝世此言甫，步惊云僵得一僵，抬手把他丢三丈，且自回首看他师弟。聂风亦也为其语中切切怨念得满面尘灰，扪袖拭了一拭，来问：“然后？”绝世几步之外御风临空转了半圈，挂在枝梢停得半晌，又说：“还是拜剑山庄那一回，你于剑祭之上救得我主人，我亦是没有想到，雪饮会在你边，与去日之时却无甚大分别，唯是腰间多缠一截蓝锦带，很衬他，很好看。初时见他，我果然地下待得久了，竟然生戳他几剑的怨愤。但怨愤归怨愤，若真有谁要戳他几剑，我也是万般不能让其如愿的。”

他说：“可惜数月之后，当真伤他的，非是别人，确然是我自己。我认识的雪饮从来止无波白衣飘洒，谁想他共你一并嗜杀成，也有那般双目赤血迎风渐红的凶煞模样。后来，后来他为你亲手所断，千片残散在山岩之中，几日凝冰结雪，他本是天生素白，更与霜混一，我便要寻他，竟也不能够。我在雪饮断找了旬月，只摸得他的一双珠。原来只是红的，慢若转了黑。我却他神志归来，心中喜，唤他一声雪饮。他也不说话，如常寡言，只依旧戳我一，遂瞑了目。”

雪饮笑罢，只：“你且呆着，我日后总会回来探你。”

——我在拜剑山庄地底等足了百年，也想足了百年，才想明白，它当时是笑着说的，自然也是一句笑语了，不得准的。

却怨炉前火太艳，竟叫他半之后恍惚一下，已然看不太真。

绝世说得沉痛，自有暗语传恨。于是平地青天，风云站着，亦觉一的凄怆无情都是好风好月好前，怎地不解人言。遂两两相望，更作无话。三人对了半晌，绝世忽然思及何事，抚掌喜，足下轻勾半，借得枝梢一之力，

雪饮沉默半晌，未有言。

绝世说到此节，竟将聂风来望，又叹一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