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敲了敲吴议的额，笑中泛苦意：“那就是糊涂啊。”

“老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喃喃望着遥不可及的东方，“为什么张博士如此苦心孤诣地要害太，就算……嗝，就算皇后已容不下太，他照拂太十数年，难就没有一痛心吗？”

吴议将这些赏赐全捐赠给贫苦穷民，以“效仿皇后民之心”。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张博士自己吧。”沈寒山不耐烦地一摇手，再给他斟上一盏酒，“要是还想喝酒，再来找我。”

吴议慢慢踏这间熟悉的牢房，垂望去，那位即将赴死的老人亦微笑着回望自己，仿佛透过他的面容，望着自己阔别数年、即将相逢的故人。

张起仁本来就孤寡一人，重罪在，也没人敢来见他，所以最后来送他的，也只有吴议一人而已。

——

张起仁平和的目光穿过晦暗的光线，落在吴议有些踟蹰的脸上，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又重新看到那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庞。

沈寒山起拉起窗，恰到好地遮断吴议远望的视线。

吴议亦回他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周公实在贴之人，只不过小人与张起仁有一番相逢的因缘，少不得来送他最后一面。”

第63章最后一课

武后听闻此事之后，又加赐白银百两，这意思实在再明白不过了，现在谁瞧吴议都是武后着力培养的小心腹了，就连别的太医博士，见了吴议也都匆匆一笑，并不接受他的行礼。

“你真的很像当初的吴康博士。”沈寒山略带酒意的目光从吴议年轻的脸上慢慢落，“模样像，脾气也像，就连非要事事都明白的好奇心也像，其实人在这太医署中，最要的就是一件事情。”

周兴略规劝他几句，见他执意要见张起仁一面，也不愿意开罪同中人，便命禁卒开了张起仁的牢门，放吴议去。

狱房中唯有一盏时明时灭的灯火发昏暗的光,偶有一滴烛泪遽然落,引来细小的白蛾扑闪着翅膀撞上火焰,很快涅灭为一袅冉冉的青烟。

吴议三两分上的酒意便被这几句陈年往事劈打醒，他怔忪地望着沈寒山：“所以……”

这算是周兴手里最后一件案，办完此事，他就要门下省官升数阶了。如今吴议可和他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他少不得笑着劝几句：如今张起仁可是个手的山芋，你可别仗着皇后几句言就忘了本分。

“可……”

过相抵，还被武后额外赏赐了绸缎数匹，作为他“大胆直言”的奖励。

“昔年你祖父吴康在太宗面前犯下重罪，太宗震怒之下就要诛其九族。那时候，皇后还是太宗的才人。”沈寒山简单地将当年的事情掠过一笔，显然不愿意多提旧事，“彼时的武才人适才得，就在太宗前，太宗问该如何置这位太医，武才人，祸不及家人，这才救了吴家一府的命。”

一响短暂的沉默之后,吴议慢

吴议闷下一盏酒，几烈酒，终于打通了他的话匣。

也唯有沈寒山还愿意和他对酌一：“你在他们里，早已是青云直上，贵不可攀，又何必在乎别人的呢？”

照唐律，死囚刑前一夜可与亲朋好友相见一面，以便留下遗言，了却平生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