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把这个方告诉自己，就等于了东有恙的秘密，若被有心人窥视到，必然将在朝堂上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自郿州一行,他就未曾和李弘再有谋面,虽然从一剂月华之中猜测他已经得了肺结

太参、服苓、内金，都是益气健脾，治疗乏力纳差的。

不可能，吴议还没有自负到那个地步。

柴胡、地骨、功劳叶，这是解低的药材。

是因为他吴议已经创下了医血症、治痹的奇迹，所以想要借他一介生徒所能力挽狂澜，再创造一个奇迹？

这几味可都是收敛止血,用以治疗痰中带血的。

吴议蹑手蹑足地从他边走过，了衣袖脚，生怕一响动。

这样，一来是为了防止不轨之人在药中动手脚,留作检查的证据；二来则是为了验明送去的药是否与药方相符,以发现煎药搓途中可能现的纰漏。

这几味药材倒也罢了，吴议细细地刨了刨手里的药渣,发现还有白芨、仙鹤草、藕节等几味药材。

那药童早就睡得酣熟，梦中一阵轻风过侧，哪里知有个大活人就从前溜了去。

吴议在分好的药渣中寻觅片刻，很快找到了属于李弘的那一份。

一般来说,太医署开方,会被送去奉医局煎制,而煎药剩下的药渣均会被保留三日，不同的方剂与时间分堆封存，以查对之用。

难怪张起仁对沈寒山都不曾告诉过这方——只要稍有功力者，就能看其中的关窍。

他捡了两匙摊在掌心,尚带余温的药渣微微在掌中，显然是今晚才煎成的。另一只手小扇似的挥动两下，药材所独有的味便细细飘散开去。

晚风，夜凉如，将吴议的脸冻成一块苍白的冰。

所以传尸也有另一重意思——一得此病，就等于成为一等待被抬棺材的尸，必死无疑。

吴议手中一松，这张薄薄的纸片便无声无息地翩然落地。

几乎是死路一条。

李弘所服用的这一剂月华则须用白和桑叶熬膏，再将阿胶化在其中调和,几药材清芬的香气中混着奉医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沉淀于常年被小火煎的空气中,调和成一不可名状的味。

正值年关，奉医局里值班的小药童也犯了懒怠，早就趴在案上着硕大一个鼻涕泡，跟周公约见去了。

哪怕是张起仁这一剂月华，恐怕也只能延寿续命而已，想要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议心下捻动片刻,对李弘的病情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分晓。

它仿佛就是一来自张起仁的判书，它判定了李弘的病，预见了这位年轻人的死亡，是提前了四年的凄切悲嚎，是来自未来的一封吊唁，是这位老太医对主最后的挣扎和无力的拯救。

张起仁为什么要这么？

这就是李弘生命中最措手不及、最无可奈何的那个转折，也是李唐王朝笔直轨迹悄无声息转弯的一刻——它就摆在自己的面前的一张薄纸之上，摆在李弘已经渐渐生病灶的肺腑之中，摆在目力可及的将来。

他心中不安地捡起地上那张方，仔细地掖自己的袖里，趁四下无人，提着一盏小灯笼，悄悄溜奉医局的后院中。

第56章锒铛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