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和尚长了一张很能唬人的脸，洗净了像尘的僧，好几天没洗澡了像历劫的僧，光映照着浩然佛光，睛里永远着一汪预备要普度众生的——倘若他对外之的孔方兄再大方，长庚他们真要承认他是个彻彻尾的僧了。

他本来嗜好清静，从前一见密集人群就浑不舒服，和陌生人打永远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该说什么，此时却已经不知不觉地修炼了走到哪都如闲信步的本领了。

忽然，曹娘

了然走得非常随，有时候带着长庚他们在市井人家中走街串巷，有时候沿着田间地漫无目的地溜达，化缘不分好赖，去过乡绅善人家，也去过寻常佃家，赶上什么是什么。

顾昀十五岁第一次随军剿匪的时候，救了几个被悍匪劫持的倒霉——当年被人陷害罢官回家的姚镇就是那些倒霉之一，后来姚镇颇有些手腕，得以起复，时任应天察使，和顾侯爷算是君之，淡淡的，无关利益，但是一直有联系。

“顾熹，”姚镇去角的屎，诚恳地说，“安定侯顾熹？我还是当朝首辅呢——这骗你也信，打去！”

这和尚抠门抠了禅意。

姚大人这天正好休沐，睡到了日上三竿还不肯起，乍听家仆来报，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福至心灵，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擅离职守这事或许真是顾昀能得来的。

此时，恰好在应天府的了然和尚还不知自己行将大祸临。

长庚：“大师理应是世之人，讲起‘世’来，倒也是。”

自己不，也断然不许长庚他们，难为这三个半大少年都吃得了苦，竟能跟着他饥一顿饱一顿地颠沛离。

家仆应了一声，提步要走。

姚镇：“他说他是谁？”

“安康盛世也有冻死饿殍，动盛世也有荣华富贵，”了然穿过小镇上的集市，对长庚他们比划，“‘世’二字，理应一分为二，‘’是人心所向，‘世’就是万家灯火下的一粒米粮，城郭万里中的一块青砖。”

有一次到了一个寡居无的老人家里，见人家实在已经揭不开锅，非但没化饭来，反而倒贴了些银钱。

了然笑了笑，坦然比划：“和尚若不知世，怎么有脸自称在世外？”

到了应天察使姚镇的府上。

想来可能是因为他有心破釜沉舟，一些细枝末节的不情愿，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小事。

“等等！”姚镇拥被而坐，琢磨了片刻，“……慢来，我还是去看看吧。”

他一个大要掰成两半，能有间破庙寄宿，绝不住客栈，一天到晚吃糠咽菜，想吃顿好的得靠化缘——俗称要饭。

长庚的个几乎比了然和尚还要了，嗓音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清越，有一低沉，说话不徐不疾，显得很稳当。

依着顾昀的份，本不该与江南的地方官有什么情，这里牵扯了些旧事。

家仆：“他说他姓顾，顾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