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先前心中怨您，便未曾说，也不曾去找过。”庄九遥颤抖着双手，将手中锦盒举，“不孝萧瑾在此，提前恭贺父皇生辰与母亲冥诞了。”

庄九遥直直盯着前方，仿佛透过虚无见到了什么。

他似心中戚戚，声调竟也有些飘忽：“儿臣十分……十分想念母亲，因而回了一趟蜀中，想要再去瞧一瞧母亲生长的地方，顺便也给师父上个坟。”

他扬了扬，勉力压住情绪，低瞧着庄九遥，问：“那为何又不怨了？”

“怨自然还是怨的。”庄九遥笑了一笑，却无平日里的懒散与讽刺意味，“不瞒父皇，去岁中秋您用砚台砸伤儿臣之后，儿臣心里怨愤难抑，夜里祭母时还讲过您坏话。”

庄九遥不不顾，磕了第三个响，埋时狠狠咳了几下，起在烛光的映照之下，看得额已破了，渗了血来。

他勾起嘴角，又磕了一下，却未起，只是伏在地上，瓮声瓮

这么些年，哪怕是襄妃死时，他也从未见自己这儿哭过，他还曾因此大发雷霆，罚他在破瓦片上跪了一宿。

庄九遥低：“她还说，您送她的第一份礼，是一个药钵。当年离，走得匆忙又害怕丢，便遗留在了蜀中。她说，说只我这么一个儿，别人也不可托付，只盼着我有朝一日能代她寻回来。”

他多年来从不唤母妃，只叫母亲，哪怕是襄妃去世之后也一样。这如同人还在世的称呼一，砸在萧渊心，便是重重一痛。

因而此时心里万般滋味过后，只剩下震惊。

最后这一句带了哽咽，萧渊连气他躲过自己的手也顾不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曾经的一对草莽夫妻，后来的一国之君与后之妃，生是生在同一天，死却要相隔几十年。

见他这笑容，萧渊顿时又有些怒意，却终究是隐忍未发，只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庄九遥未曾去看萧渊的表情，垂着直直：“也是这一趟过去，才发觉母亲对父皇的确是……情义重。”

“那时父皇忙于政务，母亲尚在冷之中，父皇自然未曾听过。”庄九遥笑。

什么？”

萧渊怔怔地看着他，隔了半天，竟伸手过来，似乎是想碰他额上磕的伤，庄九遥却微微让了一让，接着：“儿臣这病越来越重，这一趟去，不过是想了了母亲的遗愿。还有就是，儿臣怕她见我与父皇多年之后仍旧如此，心中不安，在天上……过不好。”

萧渊有些愣愣地，朝他走了几步：“这些话，朕未曾听过……”

他顿了一顿，似乎是觉得自己好笑，而后却又敛了眉目：“可那一夜儿臣梦见了母亲，她像从前一样，将儿臣搂在怀里，说您……说您心中孤独，让儿臣多多谅，不要怪您。”

这让萧渊自襄妃死后，连自己的生辰都不愿过。外人皆他情，庄九遥只觉得可笑。

萧渊缓步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锦盒，揭开看见里一个通漆黑的药钵，几乎还带着药草的清苦味，手便微微发着颤。

说着又咳了几声，几乎听得清腔里在空响，他捂了捂，从脚边抱起那锦盒，低下双手呈上，小声：“母亲还在世时，曾与我说，她与父亲相识于微时，那时父皇还不是一国之君，夫妻二人在世中相互保全相互扶持，情谊远非夫妻之情而已。”